第一百章

沈清煙大吃一驚, 顧明淵的刀傷才好,竟又吐血了,莫非是太子殿下因為沒羞辱到她, 便拿他出氣了?

顧明淵這樣的身份, 到了太子殿下面前不也是任人欺負的命。

那也是他活該,如果她不跑, 訓野豹的沒準就是她了, 這般一想,她心情都好些,只可惜她丟的錦囊再也拿不回來了, 也就這點讓她難受。

她之前臉上抹了鍋灰,又哭過, 臉上白一塊黑一塊, 跟花貓兒似的。

雪茗雖想笑, 但也怕傷著她的心, 自顧出去捧水盆進來給她洗臉。

廂房這邊沒什麽人, 沈清煙洗完臉後站窗戶邊看, 掃墨他們都聚在主臥那頭,時不時有大夫進出, 老夫人站門口手捏著帕子抹淚。

沈清煙手捏緊,老夫人都哭了, 顧明淵的傷勢看來很重了,總不會死吧。

她的心沒來由一揪,她又把腦袋一甩,不要胡想, 不要為他傷心, 她要把自己的心收好, 就算他死了,她也不要為他流一滴眼淚。

雪茗把她按在杌子上坐好,好生打量著她,確定她沒受傷,便問她,“您的香囊找到了嗎?”

這種問話已經算是給她台階下了,她換了身衣服,弄成這副狼狽像回來,明眼人都看得出她是逃跑不順才跑回來的。

沈清煙正好找不著借口,順著她的話郁悶道,“沒有。”

那老頭搶了她的香囊就趕著牛車跑了,她兩條腿的哪兒追的上四條腿的牛,只能認栽。

雪茗輕聲安慰她,“丟了也不打緊,小公爺總有法子替您尋回來。”

沈清煙別過臉,嗯一聲,尋回來香囊也挺好的,以後嫁妝還在,她就一心一意的找夫君,她不怕,雪茗監視她、她也不怕,總比她流落在外面的強,她在顧明淵心裏沒多重要,跑了他都不會來找,是她依附他,是她離不開他,她一早就該認清這個事實。

她不會再跑了。

雪茗看出她的倔性,盤算她在外面跑一下午該餓了,便去廚房端了飯菜來給她吃,看她吃的狼吞虎咽,又免不得心疼,她幼時跟著柳姨娘吃了不少苦頭,後面被沈宿接回家,沈宿也不是個好父親,他自個兒沒什麽本事,卻要沈清煙有出息,可也沒正經教過她什麽,那伯府裏能養出來什麽好人,沈潯若沒有老太太照看,估摸三房的爺們兒都一個樣兒,沈清煙被沈宿養廢了,放她到外面根本活不下去。

她是嬌養長大的,習慣了過好日子,她知道一點外面的日子的不好過,她敢往外跑是因為她手頭有錢了,她覺得自己不會過苦日子,可當她真在外面跑過後就會發現,錢重要,但自保的能力更重要,她沒法自保,所以也保不住自己的錢,她勢必會過苦日子。

她最識時務,縱然她再不情願,她也回來了。

以後讓她跑她都不會跑。

這就是顧明淵為何不抓她回來的緣由。

沈清煙用好晚膳,傅氏也離開了靜水居,沈清煙出廂房後院裏靜下來了,只看得到那主臥的燈亮著。

沈清煙還得回次間,是要進主臥的。

雪茗領著她進了主臥,探手關上門,兩人一前一後到裏間前,雪茗先進次間收拾。

沈清煙停在那扇紅木雕漆描金琉璃屏風前,只要她越過屏風,就能看見他,她木鈍鈍的呆立著,心想就看一眼,看他死了沒有,她只是好奇,並沒有要關心他。

沈清煙走過了屏風,朝那架子床裏瞅,即見床上躺著顧明淵,本來才稍微氣色好了些,這下臉白如薄紙,仿佛一戳就破,更顯得他的眉毛黑長,唇無血色,像水墨勾勒出來的人。

原本就像謫仙,現下更沒有煙火氣。

只讓她見著怕是要以為升天了。

沈清煙最終沒忍住,走到床前,伸手指探到他鼻子下面,有溫熱氣息,他是活著的。

所以他會醒嗎?他那次受傷,慶俞說他醒了就沒事,她睡在他身邊他才醒的,他現下又睡著,她要不要陪他睡呢?

她抿住唇,在床前站了一會,決定不陪他睡,那時候和現在不一樣,她想要做他的妾,她認他這個夫君,她有喜歡他,所以她不想他死,現在她可有可無,她是隱匿在暗處的腌臜,她不喜歡他了,他死不死跟她都沒關系。

她對自己說,一定要狠狠心。

她轉身進了次間。

床上顧明淵睜開眼睛,顯一絲陰翳。

沈清煙回次間後,在雪茗的侍奉下洗漱好睡下了。

雪茗留一盞小燈,便悄聲睡到碧紗櫥旁邊的後罩房內,以前沈清煙夜裏睡覺要人陪,她不好跟沈清煙睡一起,都睡在次間旁的耳房,夜裏沈清煙要喝水或吃夜宵,她開扇門就能進次間,從前些日子起,沈清煙開始對她防備,夜裏若見著她,都會情不自禁露出懼怕,她便自己搬到後罩房,離她遠了,她能睡的安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