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沈清煙長這麽大, 就是她父親也不曾這般摟抱過,她姨娘在時,常常告誡她, 切不可叫男人占了便宜。

如今她卻主動抱住顧明淵, 這便宜是她自己送上來的,卑微廉價。

怕他占了又怕他不占。

她想賭一賭, 他的人如同他外表般清朗如月, 還會不求回報的可憐她,如果賭輸了。

如果賭輸了,真像林逸景說的那般, 顧明淵一早對她生了覬覦之心,就是想等著她送上門, 她對外是男兒身, 顧明淵若喜歡她的男兒身, 她藏著也不打緊。

橫豎是眾叛親離, 她總不會比這更差了。

可顧明淵並沒有像她所想的那樣可憐她, 也沒有趁機吃她的豆腐, 他只是站著,繃著唇, 臉色沉郁。

沈清煙心裏七上八下,手更加緊緊抱住顧明淵, 他的身量很高,肩寬腰窄,她自後面一直是踮著腳才能夠到他的肩膀,這樣長久的保持著姿勢, 她實在會累。

她不知道顧明淵在想什麽, 她急於想讓他開口同意自己留下來, 擡起了臉,勉強碰到他側臉,軟軟的蹭了蹭,鼻尖也無意的觸到了他的嘴唇,她便生出一股羞意。

真的太恬不知恥了。

她羞赧著臉偷瞄顧明淵,見他眼尾半垂,余光睨著自己,眼中陰冷暗光浮動,她的所有膽大妄為在這一刻就都縮回了殼裏,她的臉發燙漲紅,她的手還在他腰上,她把臉埋下來,躲在他背上,企圖用這種躲避的方式,讓自己還有底氣厚著臉皮重復著剛剛說的話。

“……我什麽都行的。”

顧明淵看不見她的臉,余光只瞟到她那只小巧玉白的耳朵通紅,她的兩只手還緊巴巴的抱在他腰上,手腕細弱,其實根本沒力道,他只要伸手一拉,就能將人甩開。

他沒有觸碰她,涼聲道,“你知道你在說什麽?”

沈清煙翁著聲,“知道的。”

她不僅知道,也知道這不是好人家會做的事,她每次月末回府,秋月就變著法兒的來她跟前晃蕩,還借機往她身上靠,用雪茗的話兒說,就是狐狸精做派,登不上台面兒的,正經姑娘家都會嗤之以鼻,

她不想當狐狸精,可她沒別的法子。

顧明淵久久沒聲。

沈清煙才又看他,這時看清他的神色很平靜,猶如一面佛,俯視著頹敗墮落。

沈清煙身體有點發涼,一下子將手從他腰上撤開,胸腔裏的羞恥要把她吞沒,她只能垂著頭,卻不想被他趕走,一味的落淚道,“父親不會輕饒我……”

顧明淵任她哭,待她哭歇了,才道,“讓掃墨給你安排廂房。”

這是準她留下來了。

沈清煙頓時一喜,含著淚沖他露出笑,眉眼彎彎,淚意點點,仿似滿天星光皆在她眼底。

可是沒有得來顧明淵一眼,他冷淡道,“你可以走了。”

沈清煙剛起的歡快就又被壓了下去,她怯懦的望他一眼,不敢再多言,默默退出房,不一會兒隨著掃墨去了靜水居南面的廂房,就這麽在靜水居住下了。

——

靜水居不小,沈清煙住的廂房離主臥有一截路,她白日裏不去學堂了,天天睡到日上三竿起,顧明淵早早就離了府,她連著好幾日都沒碰見顧明淵。

每日裏好吃好喝的伺候著,雪茗也從廚房調到她跟前,這樣的日子太舒坦,她根本把顧明淵給忘了,真把這裏當成自己家般。

直過了有三五日,這天清晨,雪茗服侍她穿衣梳洗,期間隨口說道,“學舍藏書的事兒到底是根刺,少爺不可能在這裏待一輩子,終歸是要想法子還自己清白。”

沈清煙何嘗不明白,她現今不在學堂裏,那些學生還不知道怎麽傳她,等到月末,那些學生被接回家,她在學堂裏的倒黴事就能傳遍燕京城,到時候她父親還不得來揭她的皮。

她思前想後,覺著還是得找顧明淵。

待用過早膳,她就急忙忙的去了顧明淵的書房等候。

顧明淵的書房裏擺滿了書籍,都是她不愛看的經書名典,但她在書房太憋悶,便隨便找了本茶經打發時間。

將過晌午,她一本書還沒翻過一頁,尋思著顧明淵只怕得到晚上才回來,她不如先回去,她這般想著,好像感覺餓了,便收了書往書架上放。

恰時書房門被人推開,她以為是顧明淵回來,忙笑著喊,“表……”

表兄沒喊出口就被她吞了回去,因為進來的不是顧明淵,而是她之前經過萬香園見到的那個中年美婦。

掃墨跟在婦人身後,沈清煙看那婦人一身打扮時興端莊,眉眼帶笑,想著那日她和表姑娘坐在一起,還能進顧明淵的院子,定然就是英國公夫人傅氏了。

沈清煙連忙朝她擡手作禮,略微結巴道,“學、學生沈清煙見過老夫人。”

傅氏搭著丫鬟的手踱到椅子邊坐下,笑著朝她招了招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