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他來了

小旅館的條件很差,但現在章漾也沒心情糾結環境。她被跛腳男推到墻角綁在凳子上,此刻倒是顯得乖順,沒有激怒房間裏的男人。

章漾低著頭,她剛才只跟在走廊裏的男人擦肩而過,有跛腳男緊跟在她身邊,她沒有機會跟對方說一句話。但她給了信號,不知道對方能不能接到。

也是那一眼,章漾的注意力沒有落在男人的臉上,而是落在了後者的臂章上。

如果她沒有看錯的話,上面寫著“北京軍區”。

眼下她這是在湖北境內,也不知道那位北京軍區肩章上兩杠一星的少校能不能聽懂她的求助。

季行止此番前來湖北西部,是去一個叫做馬家頭的村子。三年前,他手下的一個叫馬樹的兵,在跟緝毒武警聯合作戰時,在邊界犧牲。馬樹不僅是老來子,還是家裏的獨苗。他一犧牲,家中只剩下一瞎眼的寡母。這些年來,季行止每當放假有時間,都會來馬家頭看望老人家。

如果不是因為馬母不願離開故土,又始終覺得自己在拖累季行止的話,季行止早就將人帶去首都。

但老人家固執,季行止只好每年雷打不動地前來西部,翻山越嶺來看望馬母。

馬家頭地處偏僻,通往村裏只有山間小路,季行止從馬家頭出來後,外面的天色已暗,他找了鎮子上唯一一家旅店住下。房間裏的燈泡壞了,季行止沒想麻煩旅店老板,準備自己下樓看看能不能換燈泡,沒想到一開門,撞上了別的旅客。

走廊上光線不明,但並不影響季行止看清從自己跟前路過的兩人。

光是從相貌上來說,章漾和跛腳男看起來實在不像是會出現在同一間房的人。

章漾一身雪肌,白得發光。柔順的長發虛虛地在後腦勺挽起,發髻處墜著流蘇發簪。哪怕剛才她落在季行止眼中的模樣,帶著幾分淩亂,但這也並不妨礙她那樣子看起來就帶著一股慵懶美。

而她身邊的跛腳男就不同了,緊湊刻薄的五官,整個人的面相看起來就有些兇惡。

但這點兇惡,在季行止眼中壓根算不上什麽。

季行止在聽見章漾房門被關上後,下樓去問前台的服務員要了燈泡,後者問他要不要幫忙,他笑著婉拒。

上樓後,季行止朝著走廊最裏面的那間房看了眼,隨後用鑰匙打開自己那間房。

換燈泡這種事,對於季行止而言,不過小菜一碟。

他三兩下換好,沒多久,就聽見走廊上又傳來了一陣腳步聲。

季行止悄無聲息貼上房門,房門沒有貓眼,他只能隙開一條微不可查地縫,讓外面的聲音毫無阻隔地傳進自己耳朵。

聽聲辨距,季行止能確定這時候有人又進了走廊最裏面的那間房。

刀疤臉進門後,跛腳男湊上前來,不滿問:“怎麽有個當兵的?”

幹他們這一行,跟走鋼絲差不多,遇見這種人恨不得繞道走。

刀疤臉睨了他一眼,“我開店做生意,還能把人趕走?”

趕走才更顯得此地無銀三百兩,反正來旅店落腳不過一晚上,橫豎出不了什麽大事。

跛腳男心有余悸:“他剛才沒看出來什麽吧?”

刀疤臉:“人家就下樓換廁所的燈泡,你緊張個什麽勁兒?”

跛腳男一臉愁容,隨後再看向章漾時,又一臉陰狠,“還不都怪這臭丫頭片子,壞了老子好事。對了,劉哥你那邊安排得怎麽樣?”

刀疤臉從褲兜裏拿出一張紙,“呶,這兒。有點遠,不過這家人價開得高。”

那是一張手繪的簡易地圖,一般不跑這條線的外鄉人,還真找不到這隱藏在大山深處的寨子,而進去的外鄉人,想自己出來,也幾乎沒這可能。

跛腳男聽了刀疤臉的介紹,陰郁已久的臉上終於露出了笑。他在火車上要換人質,第一考慮到被迷暈的人質就是拖累,第二,他就是想狠狠報復壞了自己好事的章漾。

如果不是因為章漾,他跟方姨哪裏會損失三個女娃子?

章漾沒想到跛腳男很快就帶著自己離開了旅店,後者知道自己在火車上鬧出來的大動靜,肯定被警方知道。現在最好的辦法就是把手裏的“貨”處理幹凈,自己再藏身在村寨中。大山裏的道路四通八達,他何愁找不到警方的缺口?再不濟,躲個一年半載,總能把外面這場風波躲掉。

當章漾被帶離旅館時,她心下一沉。

剛才她對於走廊裏的男人打出了三短三長三短的信號,同時手上還比劃了槍-支提醒年輕軍人。章漾可不想因為自己一時求救,害得對方受傷出現別的不可控意外。

而如今,跛腳男的動作太快,章漾看著走廊上那扇緊閉的房門時,心裏嘆氣。

大半夜走山路,章漾這一回可真不是裝腳疼,而是實實在在腳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