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商驁眼眶通紅,與他對視了良久,擡起手來,狠狠按在了監牢的門上。

堅不可摧的縛魂鐵發出咣當一聲巨響。

“你沒說錯。”商驁再開口時,嗓音已然啞了。“我的確做了不少臟事,我不告訴他,之後也不會讓他知道。”

“你無恥!”

商驁冷冷地看著他。

“你知道就好。”他說。“自然,我也有的是辦法,讓你死在他不知道的地方。”

池魚抿緊了嘴唇。

許久,他憋出一句話:“你盡管放馬過來。”

商驁淡淡看了他一眼,站直了身體。

“你如果真的有你說的那麽愛他,你不如放他走!”池魚見他要走,出聲又說道。

商驁回過頭。

“在你這裏,他誰都不認識,只得日日被你關著,你以為這樣就是對他好嗎?”池魚說。“你不過是在滿足你自己的私心罷了!”

“私心?”

商驁像是聽見了什麽有趣的事,回頭看著他,涼涼地笑了兩聲。

這小子的確是個沒腦子的東西。

他深知池魚說的話沒有錯,他自己做過的事情,他也會自己承擔後果。

但修真界的那群人,真的是為了那點捏造出來栽贓陷害沈搖光的證據,來匡扶正道嗎?

他們究竟是為了沈搖光父親飛升後留下的傳承之力,還是為了沈搖光的金鼎懷珠之體?或是為了讓上清宗失去沈搖光這個倚仗,好讓出道修第一大宗門的位置?

池魚所謂的那空蕩蕩的自由,商驁從沒放在心上過。他只清楚地知道,對沈搖光來說,只有他的身邊是安全的。

自然,他也懶得解釋給池魚聽。

“別教我做事。”

他冷淡地看了池魚一眼,轉身就走。

——

素日裏,整座鄞都城的大小事務都由衛橫戈負責。

除卻各類繁雜的瑣事之外,還有一項極重要的任務,就是負責商驁的近身戍衛。

自然,以商驁當前的修為,他是不需要旁人來保護的。因此這一項工作,衛橫戈通常只有一件事需要做——

便是在商九君氣息不寧,眼泛紅光時,迅速將他帶到九天山中最為隱秘堅固的密室之中。

比如說現在。

商驁剛踏出地藏獄的大門,衛橫戈便覺察到他眼中血光大盛。那通身流轉的狂躁的真氣,將地藏獄的重重牢門都掀動得咣咣作響。

“九君。”衛橫戈連忙提醒道。

商驁嗯了一聲,簡短地說道:“走吧。”

不用說去哪裏,衛橫戈便明白了他的意思。

那間密室是商驁親自安排布置下的,在九天山最角落的地下百丈,三重神級縛魂鐵的墻壁,厚厚地覆上了一層天罡鎮煞陣。這樣的監牢,便是神級妖獸也能輕易關押起來,但商驁布下此處,卻是用來關押他自己的。

衛橫戈送商驁進入了密室,關嚴了大門。

他見過商驁太多次氣息暴動的模樣,像是關押在體內的兇獸試圖撕裂他的血肉和經脈,撞碎他全身的骨骼,從他的身體裏逃出去。

而商驁,也只得在天罡鎮煞陣的強大壓制之下,用混亂而洶湧的氣息去對抗它。這樣的對抗,無疑是手無寸鐵的人與虎狼搏殺,每一次都是以命相抵。

這樣的時候,商驁從不允許他在場,他也無法抵禦天罡鎮煞陣啟動之後的強大力量。

他只得候在密室之外,一直到聽見裏面的聲響漸弱,法陣停止,他才能打開密室的大門。

他在門外靜靜數著時間。這一回,一直到天色將明時,他才聽見了商驁疲憊沙啞的嗓音,從幽深的密室中傳來。

進來。”

衛橫戈聽話地打開了門。

大門之後,是長長的黑暗甬道,墻壁上猩紅的火焰靜靜跳躍著。甬道中仍舊流轉著強大的真氣余燼,使得衛橫戈都有些支撐不住。

他勉強撐著墻壁,抵著厚重的威壓穿過甬道,一直進到了密室中。

商驁此時靠坐在那裏,烏黑的頭發披散下來,面色蒼白,氣息沉重。

他看向衛橫戈,冷淡的目光中帶著幾分狼狽的疲乏。

但那雙眼睛,終於恢復了深潭般的黑色。

“九君現下可好?”衛橫戈上前詢問道。

商驁淡淡地嗯了一聲,閉上眼,腦袋靠在墻壁上。

衛橫戈意會,將他這夜得到的各地送來的九州情報消息,以及需要商驁親自處理的各項事宜挨個匯報給了他。

等到事情處理完,衛橫戈看著商驁此時的模樣,不由得勸了一句:“……九君昨夜,何不去見見仙尊?”

商驁看了他一眼。

衛橫戈自知失言,卻還是硬著頭皮說:“畢竟,仙尊還是能夠安撫九君一二的……”

他這話說得太過保守。畢竟沈搖光出事之前,他很少見過商九君這般內息暴動,幾乎到了經脈爆裂而亡的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