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金木夏月醒過來的時候恰好是晚上九點半,玩家早已下線,空蕩蕩的房間僅有他一人。

疼。

撕裂般的疼。

這是他身上的傷口給予他的第一感知,麻醉藥的效果早就已經過去,身體周遭傳來的疼痛感幾乎要讓他再度昏厥。

這並不奇怪,不如說在經歷了被三根鋼筋貫穿,身體多處骨折,外加大出血造成的失血性休克之後還能活下來就已經是不幸中的萬幸了。

他的視線稍作傾側,目光接觸到的是一面平滑的鏡子。鏡子裏青年蒼白地如同一張紙,亞麻棕色的短發被汗水浸濕,淩亂且狼狽,那雙金色的眸子失去了往日的意氣風發和銳氣,像是某只被囚禁於籠中的肉食動物。

可作為一名虛弱的病人,金木夏月並不覺得自己的待遇符合正常的醫學準則。

……起碼他沒有聽說過用束縛帶將病人綁在床上的案例。

“鐵銹釘,你可真是喜歡做一些讓我意料之外的事情。”

男人冰冷的聲音自黑暗中響起,棕發青年的視線漸漸上移,很快和那雙碧綠色的狼眸對上了視線。

“……哈,是你啊,琴酒。”

金木夏月笑了,他松了口氣,繃緊的身體癱軟放松,語氣懶散道:

“來這裏幹什麽?你該不會以為我叛變了吧?”

如果真的能讓對方這麽認為倒也不差,琴酒對於叛徒從不手軟,前提條件是他能確認對方確實是叛徒。

金木夏月嘗試過偽裝成叛徒,最後卻在玩家的幹擾下失敗了。不過好歹他還是稍微改變了下琴酒對自己的認知——比如說讓對方堅信著他腦子有病之類的。

“看來你的腦子是真的不清醒了。”

銀發的男人走近了些,隨之而來的壓迫感掠奪著他的每一根神經。金木夏月渾身上下不得動彈,黑暗之中他看不清對方的動作,卻感受到脖頸出傳來針紮般的冰冷。

琴酒的手指很冰,如同某種帶關節的器械牢牢握住了他的脖子。溫熱的皮膚在冰冷的刺激下變得相當敏感,然而迫於束縛帶的作用,他甚至連條件反射的瑟縮都無法做到。

——他要殺了我嗎?

欣喜毫無保留地湧出了他的眼底,雖然知道可能性甚微,但是金木夏月卻由衷地希望對方能毫不留情地掐斷他的脖子。

然而墨菲定律早已證實了一切,事與願違,對方的手指尚未用力,就毫不猶豫地收了回去。

“殺意居然會讓你產生興奮感,果然是瘋子。”

琴酒絲毫不掩飾自己的厭惡,他居高臨下地看著男人,口中的話讓他愈加絕望,

“如果你不想被截取四肢成為組織的試驗品,最好給我端正態度,我知道活下去對你而言並不是什麽難事。”

“……哦。”

棕發男人的眸子黯淡了下去,他重新恢復了最初的懶散,不再看琴酒。

琴酒完全不理解鐵銹釘的各種神經質的行為。

只要對方想,這個男人甚至可以無數次絕地求生。如果他真的一心求死,之前在鯊魚區的時候就壓根不會再回來了。

簡直像精神分裂了一樣。

可惜的是醫院裏的生活並沒有維持多久,【玩家B0974】為了能持久性體驗在生死邊緣旋轉跳躍的快感,捏數據的時候直接將金木夏月的體質拉滿了,他就像傑克·丘吉爾的Plus版本,精力永遠旺盛,說不定迎面接下幾個手榴彈也能毫發無損。

所以即便他在經歷了如此大傷的情況下,他的身體也依舊以最快的速度恢復到了原狀。

嘖,就算沒上線,玩家也一如既往地在各個地方彰顯著他的存在感啊。

在被迫接受完全部的治療後,金木夏月終於得以遠離他親愛的束縛帶。他的主治醫生再三提醒他,如果下次他還是因為自殘而進了醫院,他會毫不猶豫地多捆他三個月。

金木夏月一如既往地笑著應下,像只從籠子裏被放出的鳥一樣雀躍著消失不見了。

只可惜自由掌控身體的時間並沒有多少,就在他接下了琴酒新發布的任務——前往一處情報站截取中間情報之後,伴隨著意識的一陣顫栗,【玩家B0974】上線了。

玩家似乎已經習慣了每次登陸地圖都會刷新的日常,他照常先點開了個人數據檢查了一下身體狀況,對已經痊愈滿血條的數據圖表達了滿意,隨即開始翻看手中的資料信息,迅速決定了下一次任務的搭档。

和他合作的男人叫做蘇格蘭,是和波本一起加入組織的同期成員。

關於波本……金木夏月一直覺得很奇怪。雖然共事過一段時間,但是金木夏月對那段時間的記憶很混淆。玩家很看重那次的任務,而金木夏月則費盡心思想要毀了那次任務,兩人在有限的時間裏瘋狂搞事,完全忘記了波本的存在。

他不理解波本為什麽要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