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第四個願望
時景的聲音和呼吸像小蟲子鉆進耳道,屬於成年男性的荷爾蒙氣味灌滿鼻腔,沖擊力如潮水一樣鋪天蓋湧來,余葵悶得透不過氣,不知道是被壓的,還是大腦被抽空後的窒息。
她完全失去了思考能力,心跳失控,怔怔看著他的面孔。
這張向來孤冷高潔的臉,此時不知為何迷幻恍惚,漆黑的瞳孔悲哀隱忍而無聲地與她對視,像極了卑微的信徒祈求神明垂憐。
他為什麽這樣?
因為她嗎?
余葵幾乎被他巨大的情緒裹挾著淹沒,下意識不忍,扭過頭答他。
“你是時景。”
像是被螞蟻啃噬了一下心臟,刺痛又癢得叫人快樂,生怕她把人認錯,他再次把她的臉扶正,看著她霧蒙蒙的眼睛,反復懇求一個肯定的答案。
“你剛才叫我什麽?”
貝齒松開咬著的唇肉,她又發聲。
“時景。”
“真好聽。”
他像是下一秒就要落淚了,指腹輕觸撫摸著她的臉,哀聲道,“你再叫叫我吧,小葵,我喜歡聽。”
臉上被觸碰得發癢,余葵受不了他這樣,自暴自棄一遍遍放縱自己喚他。
“時景。”
“時景。”
“時景……夠了嗎?”
她話音沒落,眼睛猝不及防被他的手覆蓋住。
睫毛眨動,眼前一片漆黑,她只能從他手掌的指節縫隙間瞧見一片模糊的淡紅,那是皮膚纖薄處被燈光穿透的顏色。
失去光明,感官便被無限放大。
房間裏靜謐無聲,她感受著他急促的喘息,驟然攀升的體溫,突然,不知什麽東西碰了一下她的嘴唇。
蜻蜓點水、一閃即逝。
觸感像天鵝絨一般潤滑柔軟。
她仿佛觸了電,渾身酥麻地哆嗦了一下,才反應過來,沖動扒開他的手,看著男人近在咫尺的潤澤漂亮的唇瓣,震驚發問,“你吻我?”
時景不是故意的,他沒法答。
他本就已經竭盡全力克制自己,但人的貪欲仿佛一根繃緊的弦,無限拉扯下總有斷裂的一刻,在余葵一聲聲輕喚裏,他像將要渴死的人雙手接過毒蘋果,明知咬一口就會天翻地覆,卻還是無法控制靈魂和感官深處湧上來的極致妄想。
她全身的血液往上沖,呼吸急促,擡手卻松軟乏力,氣憤地撫摸般拍打了一下他的臉頰。
質問道,“你有女朋友嗎?你就敢吻我?”
“我沒有!”
時景在她的手滑落前,箍住了她的胳膊。
於是,余葵的指腹便抵在了他的唇瓣上,感受著他噴灑出的溫熱呼吸,氣流震動,他再一次解釋:“我起誓,我只喜歡你,我沒有女朋友。”
她無數次幻想的告白,竟然在六年後重逢,最意外的一刻猝不及防降臨了。
余葵的酒意頃刻間醒了大半。
她喉嚨幹渴,瞠目結舌望他,不敢置信地搖了搖頭。
“大騙子!”
又拍了一下他的臉,看著時景臉頰的皮膚組織被她指尖戳下去了一個凹陷的軟窩。
反饋的觸感如此真實,她甚至能清晰地數到他有幾根睫毛,鬼使神差地摸到他心臟的位置,觸感硬而緊實,沒有節律的心跳鳴聲傳來,她小聲詢問。
“你說你喜歡我?”
時景篤定。
“我喜歡你。”
她完全不知身處何處地沉浸在頭腦失重的眩暈裏,下意識又問:“從什麽時候開始的?”
時景在掙紮中深深嘆了一口氣後坦白。
“從很久很久之前。”
感受到眼角冰涼,淚液緩緩順著皮膚滑進耳窩。
余葵才意識到自己哭了。
“你才沒有。”
手不能動,她就用腿踢他,“你走開!”
她憤怒控訴。
“你憑什麽說愛我,別以為喝醉了就可以跟我玩笑,我不信!”
時景吃痛蹙眉,卻執拗地壓著她,不肯改口。
“如果可以,我也想把心刨出來給你看看,把愛意像件衣服一樣穿在外面,只要你別再躲我、不再刪我好友,別從我的世界裏消失——”
他的聲音漸漸弱下來,像是有著無限的委屈。
“我每天都在想你,想問你為什麽突然厭倦我,即便你喜歡上其他人,起碼還能跟我做朋友,可無論我加你的賬號多少次,你一回也不通過,給你的手機發節假祝福,你一點希望也不給我。我曾經也想像別的男生一樣死纏爛打、沒臉沒皮求你原諒,可我不敢,我每學期能出校門的次數扳著一只手都能數得過來,我怕你到時候再刪我一次,我出不來,我受不了。”
混蛋!
他怎麽倒打一耙呢!
余葵這會兒渾身都被控住動不了,偏偏又口齒不清不知從何處開始辯駁,憤怒沖昏了她的頭腦,她使勁仰頭,一口咬在他下巴尖兒上。
時景身體明顯顫栗了一下。
眉宇間盡是癡態、矛盾的脆弱與神經質,他開始用一種她讀不懂的眼神,瘋狂望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