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輿水憐心裏收緊。

他接著往後看,直到看到這麽一張漫畫截圖,那是一張在黑白漫畫上看也極具沖擊力的畫面。

蘇格蘭靠著墻壁,身體已然無力倒下,心臟處的血花仿佛要從白襯衣上奪路而逃那般觸目驚心,身後的墻壁上還噴濺著大量的血跡,刺目的血色仿佛要將這紙張點燃,成為真正的地獄畫卷。

輿水憐感覺脖頸像被一只有力的手死死扼住,呼吸逐漸困難,他看著蘇格蘭中槍的地方。

“……他是用手槍朝著自己心臟射擊自殺的。”

在那麽多次的死亡中,被人瞄準心臟的死法可是出現頻率相當高的,對於要承受何等程度的絕望和疼痛,輿水憐覺得不會有人比他還有發言權了,

一旦想到蘇格蘭會懷著同樣的苦楚死去,哪怕這痛苦的時間很短暫、他的意識消失得很幹脆,輿水憐還是有種被人將手插進胸腔,握住心臟的感覺。

就像現在的他有了求生的欲望一樣,蘇格蘭當時應該也是很想活下來的吧。

他輾轉著翻身,又看到一條評論:

【這一幕真的哭死我了,就連高明哥哥也是很久之後才知道自己弟弟殉職的。】

輿水憐一愣。

他是一個平平無奇的炮灰NPC,對他來說迎接每一次死亡就是他的工作,沒有喜悲,死亡對他而言只是工作。

他隱姓埋名投身到這場危險的工作中,想必早就做好了可能赴死的心理準備。

但蘇格蘭他是活生生的人,他從呱呱墜地到成長至青年,有自己的親朋好友,有無數羈絆在身。

他和自己不一樣。

——還有人在等他。

蘇格蘭會給自己買好吃的零食,還會幫自己吹頭發,會幫他解橡皮筋……

對他來說,蘇格蘭是很好的人。

他這麽好的人,不應該這麽年輕就投入死的懷抱。

輿水憐關掉論壇,看向和自己隔著小半個房間的蘇格蘭。

黑夜裏他看不清對方的臉,只能聽到均勻的呼吸聲,也不知道他睡著了沒有,熄燈到現在過去了一個多小時,他想蘇格蘭應該已經睡著了。

寂靜中,輿水憐小心翼翼的挪動了身子,用手肘撐著挪動一小段距離,到蘇格蘭背後一段距離的位置,不再繼續前進。

並未入睡的蘇格蘭在聽到窸窸窣窣的聲音後,先是下意識的想起身,在意識到應該是泰斯卡後,他又將這個念頭按了下去。

……應該只是起來上廁所吧?

背後的人一直沒有動靜,蘇格蘭卻能感受到那幾乎要轉化為實質的炙熱視線。

如果說一兩秒還只是疑惑,但這種視線牢牢鎖在他身上長達一分鐘之久時,代號名為蘇格蘭的青年面對這種反常,不由得想起零說泰斯卡曾經處置過不少叛徒這件事。

正當他猶豫著要不要轉過身去時,他就聽到泰斯卡用很輕的聲音喊他的名字:“蘇格蘭。”

“……我會保護你的。”

聲音輕如細羽,好像只是從榻榻米上短暫的拂了過去,並未在深邃的夜色和方正的房間中留下任何痕跡。

泰斯卡說完後,又像沒事人似的爬回了自己的床上,根本不在乎自己說的話有沒有被對方聽到,這是他單方面的約定。

想到泰斯卡一如既往有話就說的率真性格,蘇格蘭在心裏嘆了口氣。

……這也太狡猾了。

=

翌日。

輿水憐是被太陽曬醒的,他從床上慢吞吞的爬起來,環顧四周才發現蘇格蘭已經起床了,被褥都已經收拾好了。

疊好的床褥就那麽靠墻角堆著,輿水憐推開窗戶時,灑進來的太陽正好被風吹得碎散,能看到空氣中漂浮的浮灰,朝著蘇格蘭的被子遊了過去。這種慵懶的暖意讓他不自覺的走到那一床高高疊好的床褥旁,然後——

撲了過去,把自己往裏面埋。

好軟。

還有……被太陽曬得好暖和。

正當他沉浸在這種樸素的享受中時,隔著門傳來一聲:“——起床了嗎?”

輿水憐趕忙抓著自己的衣服下擺,開始換衣服。

他把蘇格蘭借給他的睡衣以最快的速度扒下來後疊好放到旁邊,然後又去抓自己的舊衣服打算換上。

“叩叩——”

“泰斯卡,你起來了嗎?”

蘇格蘭的敲門聲來得正是時候,輿水憐邊給襯衣翻面邊說:“起來了。”

“咯吱——”一聲,臥室的房門被推開,蘇格蘭的聲音從門縫那邊由遠及近傳了過來。

“先過來吃早飯,等會我帶你出……啊?你在換衣服麽?抱歉。”

諸伏景光這才發現自己開門得不是時候,他正看到泰斯卡直直在房間中間,兩只手在衣服的領口處摸索,看起來正準備將衣服往身上套。

關鍵是,他是全脫光了才開始穿衣服的。

他想到昨天給泰斯卡檢查傷口時,對方差點直接當著所有人的面開始脫褲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