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敦義堂,趙桓旭來到國公爺的書房,看著站在窗口背對著他的那道高大身影,心中有些顫顫。

他無聲地吞咽了下,拱手行禮:“祖父。”

國公爺沒回頭,只道:“跪下。”

趙桓旭一驚,跪下之後眼珠子咕嚕亂轉,暗想到底是哪兒又惹了祖父不快。

國公爺並未讓他疑惑多久,直言問道:“桓熙雷雨天會犯病之事,是你告訴朱志福的?”

趙桓旭目瞪口呆,萬沒想到此事居然會傳到祖父耳中。背上滲出一層冷汗,他惶急地辯解道:“祖父容稟,是那朱志福帶著一幫人在書院裏將我圍住,定要我借著與桓熙是堂兄弟之便,幫他一起對付桓熙,否則便要廢孫兒一條胳膊。孫兒迫於無奈,才告訴了他桓熙雷雨天會犯病之事。孫兒、孫兒想著,反正雷雨天桓熙都是在家的,便是那朱志福知道了,也無妨。沒想到……沒想到……”

他話說了一半,國公爺便轉過身來,居高臨下面無表情地看著他。

他編不下去了。

“為了保住自己一條胳膊,你能將堂弟的弱點告訴他的仇人。若是在戰場上,為了保住你自己的性命,豈不是能將同袍出賣給敵人?”國公爺濃眉皺起,目露沉痛。

趙桓旭有些嚇著,搖頭否認:“不、我不會的,我不會……”

“你一向看不起桓熙軟弱無用,你不妨猜想一下,若是他與你位置互換,他會不會做出如你一樣的選擇?”國公爺問他。

趙桓旭仰頭看著自己的祖父,咬緊了牙關不說話。

國公爺仰起臉來,閉了閉雙眼,握緊拳頭道:“你絲毫不像你父親。我對你,很失望。”

“祖父!”聽到這句話,趙桓旭的眼淚一下子湧出眼眶,惶恐地叫道。

國公爺擡步就向他身後走去,走到門後,又停下。

“去知會大太太一聲,明日詩會取消。你堂弟在養傷,你卻在辦宴席,成何體統!”國公爺說完就開門出去了。

趙桓旭哭著委頓在地,狠狠地捶了幾下地磚。

待他回去後,五太太得知了國公爺要他取消詩會的事情,立馬又跑到令德堂去哭。

“這請帖一早就發出去了,事到臨頭又說取消,怎麽同人家去說?桓旭的臉又往哪兒放?”

“說是桓旭告訴那姓朱的桓熙有病,可那姓朱的找上桓旭,還不都是因為桓熙得罪了他?我桓旭好端端的被這等人纏上,他又招誰惹誰了?”

“婆母,您可要給桓旭做主啊,國公爺他實是偏心得太過了。”

老太太手裏撚著佛珠,沉默半晌方道:“國公爺不讓辦,那便不辦了。就讓桓旭稱病好了。”

五太太大睜淚眼:“婆母……”

老太太垂眸看她:“你不要想差了,桓旭不需要比得過旁人,他只需比得過趙桓熙,便可以了。人的好壞都是對比出來的,現如今,國公爺對他有成見,待到趙桓熙犯個比他更大的錯,國公爺自然又會覺得他還是好的。”

五太太看著老太太嘴角那抹諱莫如深的笑容,頭皮一麻,訥訥地閉上了嘴。

趙桓熙此次受傷,來探望他的人很多,除了親戚朋友,連一些原本不相識的,但只因受過朱志福的欺負,又夠格來探望他的人,也來了不少。

旬假前一天,徐墨秀也請了假來看他,坐在床邊陪著他天南地北地聊了一整天。

傍晚徐墨秀離開後,趙桓熙欣欣然地對徐念安道:“不知道為什麽,我覺得文林今天對我特別好。”

徐念安笑笑沒說話。

徐墨秀是個內斂的人,不管是好的還是壞的情緒,都不會輕易表露出來。但可以確定的是,經過此遭,他是真的從心底裏接納趙桓熙了。不為別的,就為了趙桓熙在面對朱志福時保護了她,做到了他兩年前沒能做到的事。

兩年前徐墨秀給打斷胳膊之後,朱志福一行是嚇跑的。如當年朱志福有今日的膽子,不跑,後果不堪預料。

趙桓熙此番看著受傷頗重,其實沒有傷筋動骨,身上都是棍棒抽出來的瘀傷,也就腦袋上磕破了皮流了血,看起來嚴重些。是故在家休息了四五日,天天藥油揉著,補湯喝著,已無大礙了。

這日夜間,兩人圍坐在梢間裏的圓桌旁,等桌上那株含苞待放的曇花開放。

這是葛敬軒來探望他時帶給他的,一共兩盆,都帶著花骨朵兒,送了一盆給殷夫人,另一盆就留在了慎徽院。

趙桓熙趴在桌上,下巴枕在胳膊上,眨巴著大眼睛看著那朵鼓脹脹的好像馬上就要綻開,卻一直不開的大花苞,對徐念安道:“冬姐姐,你說它不會等到我們睡覺之後才悄悄地開吧?等我們明天一早醒來,它都謝了。”

徐念安放下手中的書,美目輕輕一轉,對趙桓熙道:“書上說,有一種方法可以催放曇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