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徐念安仰頭看向月色下少年如明珠生輝一般的臉龐,道:“哦?你說說看呢?”

趙桓熙道:“你怕我去告訴祖父你與我乃是假夫妻。”說罷他將燈往徐念安手中一塞,一邊道“是不是?是不是?”一邊笑著跑到前頭去了。

徐念安有些訝異,她原以為趙桓熙會說她的家人,抑或銀子什麽的,誰知道他竟一語中的。目前她確實最怕讓國公爺知道她與趙桓熙只是假夫妻,國公爺對她,對徐家真心實意地好,她不想讓他失望。

有時候自己也會覺得自己虛偽,可是,她只是不想用自己的一生,來報這一段恩。她希望有一天她是為自己活著的,不是為了娘家婆家,不是為了人情面子,什麽都不為。

如果和趙桓熙做真夫妻,她怕自己沒有這一天。

思量間,跑到前頭的人又跑回來了,將一只拳頭往她面前一遞,道:“冬姐姐,把手伸出來,給你個好東西。”

這把戲小孩子經常玩,通常是抓只大蟲子來嚇人。

徐念安並不怕蟲,便不拆穿他,依言將手一伸。

他將拳頭放到她手掌上,輕輕松開。

一點熒光從她掌心騰空而起,裊裊地飛遠了。

“螢火蟲?哪來的?”徐念安欣喜地問。

“就在前面。”趙桓熙拉著她的袖子往前跑,不多遠就來到了一條水渠旁。

這水渠是從蘭湖裏引來的水,渠邊鑲嵌著形態各異的山石,種著蘆葦菖蒲。

此時那繁茂的蘆葦菖蒲間便滿是星星點點的螢火蟲,也有在水面上低飛的,放眼看去,瑩瑩閃爍的一長條,仿佛天上的星河。

兩人站在路上靜靜地欣賞了一番這螢火輕舞的美景,趙桓熙道:“書上有囊螢映雪之說,冬姐姐,你說我捉一兜螢火蟲回去,真的能用來借光看書嗎?”

徐念安瞧著他摩拳擦掌躍躍欲試的模樣,道:“那不過是勸人勤學苦讀的典故罷了,若真有人日日借熒光雪光來讀書,不等登科及第,眼睛早瞎了。”

趙桓熙忍俊不禁,遂作罷。

兩人繼續往前走,走不多遠,耳邊隱隱傳來女子低低的飲泣與勸慰聲。

小徑曲折,天色又暗,兩人一時沒能分辨聲音是從哪裏傳來的,只聽一女子道:“……嫂嫂你實不必日日這樣與我二哥吵,他又不曾把人帶回來不是?管他在外頭如何,只要他還知道不能把人往家裏帶,這不就給足你體面了嗎?”

趙桓熙與徐念安面面相覷,這是趙姝嫻的聲音。

低泣的女子聞言冷笑一聲,止住泣聲道:“妹妹真是好肚量。過幾個月妹妹也是要出嫁的,若將來妹夫也如你哥這樣,希望妹妹也能有今日勸我這般的容人之量!”

那邊靜默了片刻,只聽趙姝嫻氣急敗壞道:“什麽人?我好心來勸她,她倒來咒我?真是好心沒好報!”

又過了一會兒,徹底沒動靜了,趙桓熙和徐念安才繼續提著燈往前走。

徐念安問趙桓熙:“你覺得姝嫻堂妹是不是好心沒好報?”

趙桓熙道:“她算什麽好心?她二嫂明明只是把她將來的夫婿與她二哥做類比,她就說她二嫂咒她,可見她並不是不知她二哥這樣不好,不過鞭子沒抽到自己身上,就說不疼罷了。”

徐念安點頭道:“所以接人待物不能自作聰明,很多時候旁人不說不代表他沒看出來,只是懶得來說你而已,反正他會日漸疏遠你。”

趙桓熙想了想,忽然扭頭對徐念安道:“上次陸伯父說陸公子與文林是好友。”

徐念安腳步猛的一頓,對他道:“你不要到阿秀面前去胡說八道,婚姻大事不是兒戲,且這裏面還關系到兩家長輩的交情和顏面呢。”

趙桓熙道:“可是兩家長輩的交情和顏面,就比陸公子的終身幸福還要重要嗎?”

“你怎知陸公子娶了趙姝嫻就不會幸福?”

“你瞧她這上躥下跳又虛偽的模樣,換做是你,你喜歡嗎?”

“我……我又不能代表陸公子。”

“你瞧你瞧,你說這話的時候也心虛了不是?”趙桓熙老氣橫秋地長嘆一聲,道:“若是將來陸公子婚姻不幸,而文林知道你這個做姐姐的明明知情卻不提醒他,也不知會作何感想?”

徐念安伸手打他一下,道:“長本事了是不是?還威脅起我來?”

“說不過便動手,你這叫黔驢技窮。”趙桓熙沖徐念安扮個鬼臉,嘻嘻哈哈地跑了。

次日一早,鄔府。

鄔誠面色憔悴眼下青黑地來到梅香院。

鄭蔓兒已經起了,正在用早飯,見他來了,忙問道:“誠郎,琴兒一晚上都沒回來,到底發生了何事?”

一晚上的時間,鄔誠已經將情緒調節好了,如今心中唯余仇恨而已。

他在桌旁坐下,道:“無事,我娘擔心琴兒重蹈瑟兒的覆轍,要調教她兩天,調教好了就給你送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