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到了嘉祥居,蘇媽媽從丫鬟手中接過茶杯奉給殷夫人,又上去替她捏肩捶背。

殷夫人低頭喝了半盞茶才緩過一口氣來,沒好氣道:“還叫他三姐回來勸他呢,當初就這死丫頭護著他和那小妖精說話,險些沒把我氣死!”

蘇媽媽笑著道:“所以老奴才說,現如今恐怕只有三姑娘的話三爺才能聽進去,因為只有三姑娘幫他和那姓龐的說過話。再說三姑娘幫著三爺和那姓龐的說話,您以為她真是贊成三爺和那姓龐的在一起呢?還不是心疼三爺,看三爺哭得可憐,滿府沒一個幫他的,故才幫他求情?三姑娘心裏可明白著呢!您自己的閨女,您自己還不了解麽?”

殷夫人放下茶杯,沉沉嘆了口氣,心焦道:“我豈能不明白?只是,幾個姑娘我都教養得好好的,為什麽,獨獨教養不好這兒子呢?”

蘇媽媽心道:幾個姑娘您都是嚴格教養,自是出落得好。到了三爺這裏,長房唯一的嫡子,又是最小的兒子,您是又怕他碰著磕著疼著累著,又想他文能入仕武能入行,沒有苦寒,哪來的梅香?能教養好那不就怪了嗎?

不過這話她可不敢說出來,只道:“三爺年紀還小呢,正好又遇上姓龐的這個心術不正的,故才如此。待過了這個坎兒,他自然會明白,只有您才是真正為著他好的。”

殷夫人擡頭看了眼還眼巴巴等著她拿主意的侯媽媽,道:“你去與他說,就說我說的,不吃餓著,餓死拉倒,就當我沒生他這個兒子。晚些時候再悄悄拿些點心給他,告訴他說我現在不動那姓龐的小妖精就是顧忌著他呢,若是他餓出個好歹,我可就顧不得那麽多了。”

侯媽媽出去後,殷夫人吩咐蘇媽媽:“你待會兒就派人去定國公府跟三姑娘通一聲氣,叫她明日回來看看她弟弟。我乏了,扶我進去躺一會兒。”

蘇媽媽扶著殷夫人到內室軟榻上躺下,給她蓋上絨毯。

殷夫人憂心道:“不論是我還是他三姐,跟他終究是隔著一層,就算是這回處置了那姓龐的小妖精,下次還有姓李的,姓王的。只要那邊賊心不死,總有辦法。最要緊的是,他的枕邊人能攏得住他,護得住他。”

蘇媽媽見她眉頭愁成個淺淺的川字,忍不住低聲勸道:“夫人您別太過憂心了,那徐家的大姑娘,老奴不是陪著您悄悄在街市上見過嗎?模樣生得不比那姓龐的差,還多了幾分端莊幹練呢。家世雖是薄了些,可她是國公爺親自定下的,誰也不敢說道什麽。徐家老爺去世這麽多年,鄭夫人又體弱多病的,家裏全靠這姑娘撐著,想是有幾分能耐的。”

殷夫人冷笑一聲,道:“端莊幹練有什麽用?但凡男人,誰不愛那三分狐媚子騷氣!”

蘇媽媽知道她這是又想起了多年來偏得大老爺寵的杜姨娘,遂不敢再接話。

殷夫人作為國公府長房長媳,管著國公府的賬,天不亮起來,忙到辰時末才堪堪將一大家子的事情都安排妥當。

她的三女趙佳臻便是這時候來的。二十出頭的年紀,外頭穿一件玫瑰紅灑金對襟褙子,裏頭著粉紅色繡牡丹圓領上襦,配粉紅色繡蘭花百褶裙,就這般招招搖搖明艷不可方物地出現在殷夫人面前。

殷夫人剛剛喝了一口茶,擡頭見了她,心中又是歡喜又是埋怨,道:“死丫頭,莫不是掐著點兒來的。”

趙佳臻屏退跟著她一道來的丫鬟,過來靠在殷夫人的胳膊上嬌嬌俏俏道:“可不是掐著點兒來的嗎,我若來早了,您正忙,有空理我?”

母女倆說笑幾句,瞧著殷夫人眉頭展開了些,趙佳臻這才問道:“三弟今日可曾用飯了?”

提起這事殷夫人便氣不打一處來,道:“愛吃不吃,反正也餓不著別人,誰管他?”

趙佳臻收起玩笑之色,道:“我的好娘親,都這時候了,您就別只顧著跟三弟置氣了。祖父一向看不上他性格軟弱,可不能讓他因為此事遭祖父徹底厭棄。畢竟五房那邊……可是會討祖父歡心得很。”

“我能不知眼下最要緊的便是此事嗎?可你三弟他現在豬油蒙了心,油鹽不進呐!”殷夫人唉聲嘆氣。

“昨夜得了蘇媽媽的信後,女兒徹夜苦思,倒是有了個緩兵之計,待會兒三弟的午飯,便由女兒給他送去吧。”趙佳臻道。

“什麽緩兵之計?”

趙佳臻附在殷夫人耳邊如此這般說道一番。

殷夫人疑慮:“這……能行嗎?”

趙佳臻端起蘇媽媽送來的茶,閑閑道:“如今三弟和那姓龐的便似暗夜行路,看不著一丁點兒希望。這時候,哪怕只有一絲微弱光芒,三弟也會拼命抓住的。只不過,既有了這一招,便得提前與我那未來的三弟媳通個氣了,低門高嫁,可別再是個糊塗的,成事不足敗事有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