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方瀲把木棍插進竹蜻蜓葉片中心的小孔,輕輕吹了吹白膠,放到桌上等它自然幹。

陳徹回來了,揚著張笑臉,湊到方瀲身邊看了眼:“喲,小叮當啊。”

他伸手要來拿竹蜻蜓,被方瀲拍手打斷:“沒幹呢,別瞎動。”

陳徹摸了摸自己的手背,對她說:“我姐問你,有個客人想拿圖片找你定做一個小木雕,你給不給做啊?”

方瀲毫不猶豫拒絕:“不給。”

“行吧。”陳徹也猜到會是這個答案,套上工作圍裙,去幫師父李肅元打下手。

方瀲拿衣服擦了擦眼鏡,找了塊新木頭,想再做個托盤。

元叔在外頭鋸木板做架子,店裏時常充斥著各種各樣的雜音,待久了也聽習慣了,不覺得吵。

陳徹的姐姐在附近開了一家居家生活館,賣些餐具、香薰之類的雜物,方瀲空閑時會雕些小東西,再被陳徹帶去店裏賣。

她低下頭,後頸的棘突隆起,幾根碎發貼在皮膚上。

這種手藝活需要全身心投入,方瀲盯著手中的木塊,用曲線鋸沿著畫好的輪廓線小心切割。

十一點多,田檸喊“開飯了”。

“來了。”方瀲應了一聲,放下手裏的工具擡起頭,這才感覺到頸椎的疲累。

她握拳捶了捶肩,起身收拾雜亂的工作台。

一早上總共做了三個竹蜻蜓,這玩意還挺好賣的,做起來也簡單,方瀲把它們收進盒子裏,放到置物架上。

目光瞥到一個小木盒,方瀲想把它換個地方,拿到手裏卻發現重量不對。

她心下一緊,趕緊打開蓋子,裏頭果然空無一物。

“陳徹。”方瀲幾乎是沖到他面前,問,“你動這盒子了?”

陳徹看了眼,回答說:“對啊,你早上說東西在架子上讓我自己拿的啊。”

方瀲懊惱地閉了閉眼。

陳徹意識到不對勁,緊張道:“姐,怎麽了?我幹壞事了啊?”

“沒,我的錯。”

李肅元拿著碗筷走出來,剛剛在廚房就聽到外面的動靜了,他問方瀲:“怎麽了丫頭?”

“你們先吃吧,我去趟陳晨店裏。”方瀲說完就快步朝門外走。

陳徹叫住她:“誒姐,我陪你去吧。”

方瀲頭也不回:“不用。”

李肅元看見桌上那雕著花紋的小木盒,問陳徹:“你把這裏頭的東西拿去賣了啊?”

陳徹點點頭:“對啊。”

李肅元拿起空空蕩蕩的盒子,“唉呀”了聲:“這可不好了,這盒子和裏頭的東西都是她爺爺做的。”

“啊?”陳徹五官扭曲在一起,害怕得攥住田檸胳膊,“那完了,姐回來肯定要殺了我。”

田檸拍拍他安慰道:“不會的啦,而且就那麽一會兒,肯定找得回來。”

晨晨小鋪和方瀲的益木坊雖然在一條街上,但一個在街頭一個在巷尾,她一路趕過來,腳步沒停過,走到門口時累得叉腰直喘氣。

“陳晨姐。”方瀲扶著門框朝裏頭喊。

陳晨聽到聲音,從櫃台後起身走出來:“瀲瀲啊,陳徹剛給我發消息了。”

方瀲吞咽了一下,問她:“東西呢?都在吧?”

“賣掉了幾個。”陳晨帶她到貨架邊上,“你看看。”

架子上擺著七七八八的小木雕,以貓狗等動物居多,有的是方瀲自己做的,有的是方學益從前雕了給她玩的。

方瀲能分清哪些新哪些舊,她把方學益做的那部分一個一個挑出來,捧在懷裏仔細清點,眉頭越皺越緊。

偏偏少了件最重要的。

方瀲屬鼠,前年生日方學益特地雕了只抱著板栗的小老鼠,那也是他生前做的最後一件東西。

其他東西沒了倒還好,但這件萬萬不行。

方瀲深呼吸讓自己保持冷靜,問陳晨:“你還記得是誰來買的嗎?那只老鼠。”

“老鼠啊?”陳晨回想了一下,“哦哦哦,我記得,是個男的,他還來問我這個是不是自己做的,能不能拿圖定制。”

方瀲繼續問:“是熟客嗎?”

陳晨搖搖頭:“但我認識他,好像是隔壁任老板的朋友。”

“能幫我要個聯系方式嗎?”

陳晨爽快答應:“行。”

“你別擔心啊,肯定找得回來。”陳晨一邊說一邊往門口走,沒一會兒再回來時手上拿著張便利貼,告訴方瀲,“任老板剛剛打他電話沒接,你急嗎?我把他地址也要來了。”

方瀲接過便利貼:“謝謝。”

急倒是不急,一塊小木頭總不會消失不見,但不找回來她這顆心就浮在半空下不來。

方瀲垂眸掃了眼紙上的字,聽河路7號獨棟別墅。

她挑眉,心情有些微妙。

聽河路離這兒有四五公裏,方瀲把便利貼折好揣進口袋裏,和陳晨揮手告別。

回益木坊後她沒立刻進門,而是一拐彎去了街對面的紋身工作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