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偷拍

許京珩在那兒聲色並茂地演著一張桌子, 夏知予壓根沒搭理他,低頭認真地翻著筆記本。

他抵腮失笑。

行。不待見他,那他不說話還不成嗎?

憋了一秒、兩秒、三秒...

坐在身邊的女孩仍舊沒有搭理他的意思。

“夏知予...”他擡了擡下巴, 往報告廳的大屏幕那兒一點:“這個,新聞專業主義是什麽意思啊?”

講座還沒開始, 雖然大家壓低聲音講話, 報告廳仍舊鬧哄哄地一片。她看了許京珩一眼, 來聽講座卻連講座的主題都不了解...結營時校長說過的話猶言在耳——希望你們沉浸於純粹的學術與知識, 而不考慮其他。

夏知予發現,許京珩這人哪裏有做學術的心思, 他坐這兒分明是別有企圖。

此時別有企圖的人察覺到夏知予的眼神, 知道自己說話漏洞百出, 不慌不忙地給自己找補:“沒別的意思, 就是輔助你調動一下專業知識。”

“...”夏知予‘啪’地一下闔上筆記本,跟背誦課文似的:“新聞專業主義就是一種獨立於任何權威之外的新聞從業理念。要求記者挖掘事實的真相、以客觀、準確、真實的態度報道事實。”[1]

它其實是一種偏理想化的追求,新聞不是對客觀世界鏡子式的反映, 而是新聞工作者加工後的產物, 由於它無法做到絕對真實, 所以才會力求無限趨近於真實。

看她一幅認真的模樣,許京珩忍不住笑。

兩人剛認識的時候, 夏知予話不多,每次都是安靜地呆在一旁, 偶爾說話, 總也帶著幾分膽怯。

在他家玩遊戲的那天,他一開始只想帶夏知予玩, 被其他兩人吵得不行, 才順帶捎上。結果夏知予不爭也不搶, 從第一順位默默地排到其余兩人的身後。

玩完VR遊戲,其他人都覺得沒什麽興趣,只有夏知予在他面前無限暢想,幫他勾勒出一個虛擬世界。

這是他第一次聽到她一口氣說這麽多話。

於是,在認識夏知予的第三天,他在夏知予的眼裏找到了一種經年累月的認同感與歸屬感。

他從小到大,脾氣夠橫,幾乎沒什麽人敢當他的面自找不快,不過是沒鬧到場面上來罷了,但這並不代表著,他沒聽過議論聲。

最多的,就是開家長會時,同時面對同學和同學家長的詢問——孩子的父母怎麽不來。

“他好像沒有爸媽。”

家長回自己的孩子:“傻瓜,沒有爸媽哪來的他。”

“那就是他爸媽不要他了。”

特別像,遊戲開局,剛下完一場暴雪,擡頭,黑雲壓頂,濃霧驟起。

然而,當夏知予說會有一個新的看待世界的方式的時候。

他緩緩低頭,看到雪白無暇的厚雪,悄無聲息地遮蓋了每個臟汙的角落。

陽和啟蟄,冬末對應春始。

然而很快,他就又意識到了一點。

如果現實世界千瘡百孔,那逃去虛擬的世界彌合裂痕。

那麽夏知予的現實世界,會是怎麽樣的。

他暫時窺探不到。

他想沒有裂縫最好,Rift的名字他占了多年,如果可以,他希望所有的Rift都出現在他的身上。

所以現在,夏知予瞪他、懟他、拐著彎罵他,他都覺得好。

“這樣啊...”他湊過去:“那你能不能客觀、準確、真實的態度挖掘一下‘我喜歡你’這件事的真相。”

“許京珩!”夏知予壓著聲音罵他:“你沒個正經!”

“嘖。”他不惱:“活了二十年,頭一次發現我的名字這麽好聽。”

夏知予想拿書砸他,才擡起,又默不作聲地壓下。她差點被他帶偏,差點真成打情罵俏了。

-

兩人鬧騰了一會兒,等講座真正開始的時候,許京珩接到一個電話。他看了一眼來電顯示,轉給夏知予看:“工作方面的事。”

“跟我說幹嘛。”

他站起身:“我出去接個電話。”

夏知予‘哦’了一聲,想起他那句‘只有不會擠時間的人,沒有擠不出來的時間’,伸手扯了扯他的外套衣擺:“你去忙項目的事吧。這個位置,不會讓人占去的。”

不會讓人占去的。

許京珩垂眼看她,不會讓人占去是什麽意思,他很想問。但與此同時,手裏的手機震個沒完。

“等我回來。”

說完這句話,他煩躁地劃開手機屏幕,三五步快走。

-

許京珩走後,報告廳的門被人關上,一場講座兩個小時,夏知予聽得興致濃厚,絲毫沒覺得枯燥。她有點驚喜,當教授講到在新媒體背景下,人人都有麥克風,人人都是傳播者,信息源頭難以把控,專業媒體的權威被削弱,虛假新聞、反轉新聞頻出的時候,她突然有了追求真相的執拗。

所以直到講座結束,走到報告廳,她才意識到,許京珩還沒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