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不但請了外援,還足足熬了兩個大夜才搞定這些。

喻幼知沒否認,老沈就已經明白了,笑著說:“應該是個很值得信任的外援吧,否則這麽重要的東西,你肯定不會輕易給別人看,記得好好謝謝人家。”

其實喻幼知是想好好謝謝小少爺的,可是他這周工作忙,除了案子又要接待從上面拍下來的小組領導,加班是必須的了,所以不用她去接他上下班。

之前還不大情願送小少爺上下班,現在才知道悔恨自己真是太不懂得珍惜了。

她嗯了聲:“我會的。”

老沈:“總之你這些資料先不要往院裏交,也不要給別人看到,這上面涉及到的人……身份都太敏感了,畢竟你爸爸當年攥在手裏的證據都能被人給偷換,咱們院上上下下這麽多人,經手的人越多越容易出問題。”

老沈的建議很實在,喻幼知鄭重點頭。

老沈:“好,這事兒暫且就這麽說,你回去忙吧,”等了會兒,見徒弟一直盯著自己也不走,又問,“還有疑問呐?”

喻幼知搖頭。

她沒有疑問,她就是……挺感動的。

就像是那天見到陳叔叔一樣。

畢竟事不關己,人不想惹上麻煩很正常,她知道這些材料上所指控的那些人有多難對付。

如果說陳叔叔是當年的證人之一,所以願意幫忙,那師父老沈就完全是和這件事無關的人。

“……師父,你也相信我爸爸嗎?”

老沈喟嘆兩聲。

“小喻,你知道我為什麽要收你為徒嗎?”

喻幼知搖搖頭,她剛進檢察院的時候對一切工作還很生疏,是老沈收她為徒,一點點教會她,所以她很一直感激老沈。

但她一直不知道老沈願意收她為徒的真正原因,他們科室明明還有各方面比她更優秀的丁一駿。

“喻廉是我當年在法學院的直系學長,”老沈說,“他那時候在學校就很有名,是我們法學系出了名的才子。當年我讀大學的時候申請助學金,結果助學金的名額卻落到幾個編纂家庭條件的同學頭上,我當時很不服氣,就去找校領導評理,卻被搪塞了回來,後來我才知道原來那個同學是校職工的親戚。”

“我一個沒條件沒背景的普通學生,怎麽跟他們有關系的爭?本來那個時候我和其他幾個沒申請上的同學已經打算放棄,但是這事兒被高年級的喻學長知道了,你猜後來怎麽著?”

喻幼知猜測:“我爸爸又去跟領導說了?”

“不止這樣,他在自己的‘法學新星’演講上當著校長的面說了這個事,後來我們學校這些年就再也沒出過這種事。”

那一刻,老沈真正領悟到了法律人的魅力。

那年二十出頭的喻廉,才華橫溢、正氣凜然,是法學院所有學弟學妹的仰望的對象。

“如果說有的人選擇學法是為了將來一份體面的工作,比如我對我女兒,她大學選專業的時候我叫她選法學,一是想讓她繼承我的工作,二是想讓她也進入體制內,不求大富大貴,起碼生活穩定,”老沈微微笑道,“但你爸爸不是,他選擇法學,選擇上最多的課、背最多的書、考最難的試,不是為了自己的前程,而是真的為了法治精神。”

堅持以人民為中心的法治精神,喻廉是徹頭徹尾的理想主義者,在太多人為現實不得不低頭的時候,他的理想顯得固執,卻又彌足珍貴。

他之所以對喻幼知寄予厚望,也是因為他覺得既然是喻廉的子女,那大概率不會讓自己失望。

如今有機會替喻廉討回公道,老沈又怎麽可能會拒絕。

他感嘆道:“……你爸爸,真的是個很好的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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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宜離崗位太久,師徒倆很快返回到自己的工作桌上。

回到位置上後沒多久,老沈就被科長叫進去了辦公室說話,而喻幼知在座位上發起了呆。

剛剛老沈的話讓她的內心很是觸動。

印象中喻廉一直是一個工作很忙的父親,小時候讀幼兒園的時候,如果媽媽那天沒空來接她回家,那麽她一定會是所有小朋友中最晚被家長接走的一個。

因為爸爸總是最晚來的那一個家長。

為了安慰在幼兒園等了這麽久的女兒,喻廉總會給她買些小零食賠罪。

後來她上學讀書了,喻廉也總是沒空輔導她的功課,因為他每天下班回來要做的“作業”比女兒還多;每次開家長會的時候,喻廉都在外查案,以至於班主任到畢業的時候才知道喻幼知原來不是單親家庭。

不懂事的時候曾經埋怨過爸爸對自己不夠關心,直到某次媽媽帶著她去檢察院找爸爸的時候,那會兒爸爸在開會,沒空見母女倆,於是媽媽便帶著她到處逛了逛。

母女倆站在檢察院對外展示的榮譽墻上,方林翠用驕傲的語氣指著其中一張照片告訴女兒:“知知你看,這是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