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說完這些,賀明涔眉眼頹唐,有些疲憊地低下了頭,手撐著額陷入沉默。

從重逢起對她的冷言冷語、到承認忘不了,再到承認這份妒恨的難堪,他光是說出口,就好像花了很多力氣。

沒有人逼著他低頭,也沒有人逼著他認輸,是他非逼著自己變成這幅鬼樣子。

再到下一步,他不知道自己還得承認什麽才能結束這種折磨。

“明涔。”她突然叫他。

賀明涔沒有擡頭,啞聲應:“什麽?”

“如果我說我和明瀾哥訂婚不是為了看到你難過,你信不信?”

就算訂婚是別有目的,她也不得不承認,在答應這件事後,她其實有想過,他會是什麽反應?

或許沒有反應,或許會很生氣,可無論是正向還是負向的反應都好,因為只要有反應,就代表他還在乎。

他說他卑鄙,她又何嘗不卑鄙?

她罵他瘋了,其實她自己又能正常到哪兒去?

“回國也是因為留在那裏只會讓我難過,我們去過蘇格蘭的牧場,去過格林芬蘭高架橋看蒸汽火車,我跟你一起布置聖誕樹,和你在愛丁堡看過跨年煙火,還陪你去環球跟變形金剛拍照,我們一起做過的事太多了,英國就那麽大,到處都是痕跡,我沒辦法留在那裏。”

那個時候太多的人和事雜糅在一起,都在宣告這段感情已經快走到盡頭,她滿心疲憊,根本無力對付。

喻幼知神色恍惚,舉例這些的時候,當時的畫面好像都變得清晰起來。

賀明涔不禁苦笑:“所以你連招呼都不打一聲就走了?”

“沒有不打招呼,回國之前我說過分手了。”

“那我同意了嗎?”賀明涔問,“我有沒有說過再好好談一次?”

“怎麽好好談,那個時候再怎麽談也是吵,”喻幼知咬唇,“每天吵來吵去的,你不累嗎?”

“那你也不能——”賀明涔喉結吞咽,艱難道,“把我一個人丟在那裏。”

喻幼知語氣很輕:“不是有席嘉陪著你嗎?”

賀明涔壓著嗓子反問:“席嘉陪我什麽了?關她什麽事,倒是你,跟我分開以後還跟賀明瀾有聯系,你怎麽解釋?”

不是不懂這個道理,如果一段感情結束後,選擇去迎接新的一段感情是很人之常情的事,而跟隨著上一段感情一並結束的人,當然沒有任何置喙的余地。

但還是接受不了。

不甘心且偏執地認為,他們曾一起經歷過那麽多,體驗過太多的第一次,如今自己還在被過去淩遲著,這個人怎麽可以就這麽輕易忘記,去尋找新的人進入下一段感情。

憑什麽。

喻幼知如實說:“這幾年我確實一直和他有聯系。如果不是明瀾哥鼓勵我,我可能連大學都考不上。”

賀明涔眼底一暗。

那幾年沒有他,所以他不想聽這些,打斷,直接說:“告訴我你跟他訂婚的原因。”

喻幼知抿唇:“你別問了行麽。”

賀明涔:“行,那我換個問題,你跟他是假的對不對?”

喻幼知偏過了頭。

說不出口。

他一說難受,她就怎麽也撒不下這個謊了。

賀明涔沒逼她,眉頭一松,直接下了定論:“那我就當你默認了。”

接著他極輕地牽了牽唇角,仰頭看著月亮,語氣平靜,夾雜著幾分不易察覺的欣喜。

“當初是你先提的分手又怎麽樣,這麽多年了,你不也一樣忘不了我?我們打平。”

後院內的月光越來越濃,他們進行了重逢至今以來最長的一次對話,和工作無關,沒有言不由衷的狠話,也沒有爭吵。

時不時有人路過後院,因而兩個人之間始終隔開了一些距離,看起來就像是一對年輕男女單純地坐在月下閑聊。

只是在聊到從前的時候,都默契地避開了最關鍵的時間段。

誰也沒忘,可誰也不想談起。

沒多久,賀明涔被老爺子叫過去說話,不用想都知道是為今天他和喻幼知一起過來的事兒。

上樓之前,他對喻幼知囑咐了一句:“老人家手勁不小,要是又挨了一巴掌,你記得幫我準備冰塊消腫。”

喻幼知嘆氣,不知道說什麽,只能點頭,又不放心地問道:“爺爺知道明瀾哥今天來不了的原因嗎?”

賀明涔挑挑眉:“那要看賀明瀾有多聰明了。”

說完就上樓了。

而此時櫨城那邊,賀明瀾原本叫下屬聯系了老爺子,說自己由於工作原因不能過來,改時間再帶未婚妻一起過來拜訪。

結果下屬回電話給反饋時,卻得知喻幼知已經去了杭城,而且還是跟賀明涔一塊兒去的。

電話裏,下屬語氣猶豫,賀明瀾沉默良久,竟然驀地笑了兩聲,改了吩咐道:“知道了,你跟老爺子說一聲,不改時間了,我忙完就過去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