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以後不懂就問

最難纏的甲方是哪種？不是那種自己完全沒想法的，而是沒想法又特別愛表現的，就像沈鳴玉。

淩泠看著扔過來這一堆亂七八糟的“參考設計”，判斷出沈鳴玉*本對新包裝沒思考方向，要不然也不可能亂找一通，但又覺得自己品味奇好，非要在乙方面前炫一把，顯得自己博學多識，說不定還暗戳戳想就此把乙方震住。

淩泠是被震住了，被沈鳴玉的傻叉倨傲和煩人程度。

大半夜的這個工作群活躍得像打了雞血，大部分是沈鳴玉的自說自話，“這是今年的紐約Art Directors Club Award，我覺得這組獲獎的不錯，夠刺激。”

“還有今年的ED金獎你也看看，很大膽。”

“剛剛那個ED銀獎的客戶是Samso Baer，它戶外應用的部分特別好看，清新。”

“看這些印刷品和VI應用，不管在帆布袋或文件夾，還是T恤上都特別好看，新潮，我們後面升級也是這樣全方位的，不僅僅是產品包裝，所有都要。”

“這組LOGO，嘖嘖，就一個logo就能讓人產生食欲，這就是功底。”

“潘通的流行色也可以做參考，他們搞出來的顏色都蠻洋氣的。”

……

淩泠往上翻了翻，沈鳴玉發的羅裏吧嗦的話和圖片實在太多，風格五花八門，很多設計他都見過，每個國際設計大獎獲獎作品的風格都不一樣，有的冷淡有的熱烈，但都與客戶品牌本身的氣質息息相關，設計根本不是無中生有的事。

然而在沈鳴玉亂七八糟的推薦中，根本不考慮設計的基礎，品牌定位才是核心和依據，他就只顧刺激和搶眼球，膚淺地把“好看”當成了首位需求。

淩泠跟他根本說不到一起去，心裏罵了聲白癡，覺得沈鳴玉完全不像所謂國外最好商學院畢業的，怎麽連最基本的商業定律都沒搞清。

他直接把這個群設置了消息不提醒。

月明集團的市場總監趙韜見縫插針地拍著沈鳴玉的馬屁，夾雜著卓湃間或“嗯嗯嗯”的商務回應，見淩泠半天沒反應，卓湃私信他：“你怎麽著也得回復幾句，我知道你不爽，你就當是哄寵物，也得說幾句話，不然下不來台，別項目還沒開始就搞得不順利。”

社畜的經典苦惱，受甲方和自家老板的夾板氣，淩泠冷著臉，在群裏冷淡地回了三個字，“知道了。”

卓湃又罵他，急得直接撥了語音過來，“你這口氣是甲方還是乙方啊？當皇帝批閱奏折呢？還知道了，你怎麽不說朕準了？”

淩泠煩不過，掛了電話又在群裏一字一句地回，“好的小沈總，受教了，我會好好學習的。”跟著還發了個點頭的小狗笑臉。

舔狗舔狗嘛，不就是這樣的咯，淩泠看著對話框裏傻兮兮的狗臉，這是他專門備著應付甲方的乙方專用表情包。

這下卓湃緊跟著往群裏發了一串笑臉附和他。

半天，沈鳴玉發了幾個字，“嗯，以後不懂就問。”

“草了……”淩泠簡直氣笑了，不懂就問？心裏飄過一串臟話……

這麽耗到淩晨一點多快兩點，群裏總算消停了，但淩泠難得的好心情全沒了。

靠在床上卻一點困意都沒有，淩泠抓著pad想要不要隨便找個美劇看看，他把微信群的聊天界面退出來，才發現底下多了個好友添加申請，點開一看，沈鳴玉。

淩泠眉頭擰成川字紋，像屏幕上起火一樣，燙手，就是不想點，想想橫豎躲不過，還是通過了。

沈鳴玉的微信用的就是本名，頭像是一塊黑不溜秋的石頭，剛通過就發來消息，“淩老師還沒睡呢？在忙什麽呢？”

這語氣，跟你很熟嗎？

淩泠冷著臉，故意過了幾分鐘才回，“就睡了”，又補了句，“叫我小淩就可以了。”

沈鳴玉自來熟一樣，說，“小淩這種稱呼太客套了，要是熟了不如叫小泠，但現在還不太熟，我還是叫淩老師吧。”

老師現在也成了個爛俗的商務稱呼了，淩泠懶得跟他爭論，隨他去。

他正要睡，沈鳴玉又問他，“剛剛群裏的參考設計圖淩老師都看了嗎，有什麽想法？要不要我們現在討論討論？”

淩泠按捺住即將要暴走的怒意，你知道現在幾點了？現在星期幾？你知道社畜一個星期能有幾天休息？還有，你知不知道你那些所謂的參考圖都是瞎比鬧？

他在心裏怒吼了一通，手指卻老老實實地打字：“哦，我現在還沒什麽想法，小沈總太見多識廣了，給的這些資料我可能要消化一會，要不然我們改天再聊？”

沈鳴玉沒聲兒了，淩泠想著這麽明顯又給足了臉面的拒絕，這人總不至於還拉著自己強聊吧？乙方再卑微，也不至於24小時全天候伺候甲方吧？這人總得明點兒事理。

但沈鳴玉不吭聲，就像半夜裏那半只始終沒掉下來的靴子，不等到他回復，淩泠睡覺也睡不踏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