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第2/3頁)

謝離不動,“我不想吃東西。”

郗真再接再厲,“你看你,這麽累了,不如先回去休息吧。我這兒的床小,躺著不舒服。”

“我覺得挺舒服,”謝離伸出手,撫摸郗真的側臉,一雙眼睛黑沉沉地盯著郗真,“溫香軟玉在懷,哪裏的床榻也比不了這裏的舒服。”

郗真拍開謝離的手,道:“你也會說這麽孟浪的話。”

謝離似乎是笑了,一聲輕笑回蕩在郗真耳邊。郗真揉了揉耳朵,側著身子看向謝離。他們離得近,郗真聞到謝離身上的氣息,似先天崖風雪一般,幹凈,冷冽。

郗真慢慢靠近謝離,安靜的帳子裏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音。他用力地嗅了兩下,卻找不到那種味道了。

郗真擡起頭看向謝離,想了想,問道:“過幾日山下有燈會,你去玩嗎?”

謝離聲音懶懶的,“你想去?”

“我想去,”郗真道:“你陪我一起去吧。”

謝離想了一會兒,道:“好。”

郗真點點頭,又道:“那你現在,下去唄。”

“不行。”

郗真哼了一聲,重重轉過身,背對著謝離。

他們約好了傍晚下山,山門各處已經亮起了燈,山上的弟子也三三兩兩的出了山門。這次燈會很熱鬧,除了這邊的男弟子們,北苑的女弟子們也可以自由活動。女孩子們總是鮮艷明媚,一個個穿著大紅色的鬥篷,到扶桂這裏買了各色圖案的燈籠,提著便下山了。

這是九嶷山一道不可多得的風景,然而,倏忽一團火闖進了眾人的視線。看去,原來是一身紅衣的郗真。他墨發高束,金冠墜下的流蘇在耳畔晃來晃去,郗真踏雪而來,身披暗紅妝花雲錦緞面的狐裘,通身金貴,世家大族裏的小公子不外如是。

他身邊站著如皚皚白雪一般的謝離,雪白的鶴氅不染纖塵,月光見了也要退三分。他身上,腰束玉帶頭戴玉簪,長發潑墨一般。遠遠看去,整個人優雅從容地像幅水墨畫。

郗真走到扶桂的攤子前,“賣出去多少了?”

扶桂嘿嘿一笑,“快賣完了。”

“我也要,給我一個。”郗真扔給他一個金珠,扶桂從一邊拿出一個燈籠,上寫著“風雨如晦,雞鳴不已”。見謝離在一邊,他又給了一個“既見君子,雲胡不喜”。

謝離只看了一眼便明白其中關竅,道:“很有巧思。”

扶桂道:“多謝大師兄誇獎。”

郗真拉著謝離,“好了好了,快走了。”

山下城裏,說不清的燈火渲染出一座不夜城,把大街小巷照得猶如白晝一般。集市上,兩邊掛著的彩色絲帶隨風飄揚,底下人來人往,接踵擦肩。大冬天,人人都穿著很鮮艷,獨郗真一個,在人群中最為耀眼。

他這會兒,並沒有了山上的矜貴,穿梭在人群裏,一會兒看人家雜技,一會兒看人家舞獅,沒過一會兒又湊到小孩子堆裏,看賣糖畫的老人畫糖畫。

謝離不緊不慢地跟在他身後,視線始終注視著他。他真熱烈,比滿天的煙花,滿街的燈火還要熱烈。

郗真手中抓著一串糖葫蘆,回到謝離面前,道:“給你吃。”

謝離看著那雙明亮的眼睛,張口咬了個果子。剛咬下去,只覺一陣酸苦。那山楂的酸苦與糖漿的甜沒有融合在一起,酸是酸,甜是甜,味道詭異。

郗真大笑起來,頑劣如幼童一般。

一個書生模樣的人攔住了郗真,不好意思地問,能不能給郗真畫張畫。

他是以買畫為生的,攤子上零星擺了幾幅畫。

郗真想了想,“行吧,正好我走累了。”

郗真在小木板凳上坐下來,瞥見謝離還站在一邊,頓時覺得怎麽都不自在了。

“謝離,”郗真叫他,“我看前頭有賣冰碗的,你去給我買吧。”

謝離挑眉,“大冬天的吃冰碗?”

郗真點頭,“我要吃。”

謝離看了他一眼,點點頭,去給他買冰碗了。

郗真將手中零碎的東西放下,拎著燈籠閑適地坐著,那書生道:“這個姿勢就正好!”

他一面說,一面畫起來。

沒多會兒,謝離回來,郗真卻已經不在這裏了。書生給謝離指了方向,只見不遠處的石橋上,郗真站在那裏,看著湖面上滑冰的少年。

一轉眼的功夫,郗真手裏拎了好些個燈籠,有些是出自扶桂的“既見君子,雲胡不喜”,還有些就是溢美之詞,“月出皎兮,佼人僚兮”,“青青子衿,悠悠我心”,諸如此類,不勝枚舉。

謝離寒著一張臉走上去,“誰給的花燈?”

郗真看見他,道:“別人塞給我的呀。不過我看過了,都是好看的小公子,不好看的我都沒要。”

“你這麽隨便接人家的花燈,知道這是什麽意思嗎?”謝離涼涼道。

“知道啊,”郗真一臉不以為意,“可我沒答應他們,他們自己會錯了意,與我何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