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六十二條彈幕(第2/5頁)

十幾年前,顧休休被人劫走前,曾與他見過一面。就如外面傳言的那樣,在皇後將他藏起來之前,他最後一個見過的人是顧休休。

元容信任顧休休,即便皇後令五申,警告他,不能將他的藏身之處告訴任何人。

可他在臨走之前,還是忍不住去見了顧休休,他想跟她告別,想告訴她,不要忘記他,因為他知道這一躲,很可能就是一別兩寬,再也不見。

在七歲的顧休休得知他要離開,追問他要去哪裏才能見到他時,他甚至沒有停頓,沒有猶豫,更沒有思考,便將自己的藏身之處告訴了她。

卻沒想到,他的信任,害慘了年幼的她。

元容倒寧願顧休休在被抓走後,只被人嚇一嚇,便供出他的藏身之處來。

這樣她就不用受刑,不會患上耳疾,更不會忘記他。

他知道是誰抓走了顧休休,也清楚那人的目的是什麽。

不光是他知道,便是顧休休的父母永安候夫婦也清楚此事,可是沒有人能將幕後兇手繩之以法,殺之後快。

因為那人是西燕君主。

他們只能委屈顧休休,明知道兇手是誰,也不能為她報仇雪恨。

所以元容從西燕回到北魏後,第一件事便是馬不停蹄的奔赴了邊戎塞外。

他要變強。

直到強大到,足以庇護顧休休,不讓她再受到任何傷害。

直到強大到,足以與西燕君主抗衡,為當年受刑的她討一個說法,也為自己在西燕年為質,受過的折磨和屈辱做一個了斷。

可元容還是敗了。

年前那一戰,讓他失去了並肩作戰的摯友,失去了數萬將士的性命,更是身敗名裂,吊著一口氣苟延殘喘,日夜徘徊在死亡的邊緣,受盡折磨。

所有北魏百姓們都在質疑他和驃騎將軍父子,質疑那張平城的布防圖是如何落到了胡人手裏,甚至就連元容也陷入一次次的自我懷疑中,反復譴責著自己。

是他輕敵了,還是胡人太過狡詐,布防圖怎麽會泄露出去,他和驃騎將軍苦熬數日研究出的戰術又怎麽會被胡人所知?

元容無從得知。

似乎一切的真相,都隨著驃騎將軍父子的死,和平城的淪陷,被掩蓋在血海之下。

他保護不了她,便只能遠離她。

在平城被重傷之後,元容回到洛陽城養傷,而後這年裏,他再也沒有在顧休休面前出現過。

直到中秋夜宴上,顧休休當眾拒婚四皇子,轉而向他表白心意。

許是過慣了寧靜的日子,又或許是這年裏的韜光養晦,讓元容覺得,他好像可以過上正常人的生活了。

若顧休休願意嫁給他,他將她接到身邊庇佑也未嘗不可。

似乎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發展。

可當西燕國師作為使臣,出現在他面前時。當他收到了西燕君主送來的新婚賀禮,打開看到賀禮是何物時。

元容才倏忽意識到,西燕君主從始至終都沒有忘記過他,更從始至終都沒準備放過他。

但他仍在自欺欺人,就像是劉廷尉說的那樣,他以為自己已經不是多年前,在西燕做質子時,任人欺辱的那個他了。

他以為西燕君主遠在西燕,他可以保護好顧休休,不讓十幾年前的悲劇重演。

然而直到方才,他看到顧休休手腕和臉頰上的血印,元容才不得不清醒過來。

這一次翻窗進客室的人是謝懷安。

那麽假如不是謝懷安,而是西燕君主派來的人,他現在還能看到顧休休嗎?

或許元容可以增派更多的人手,保護在顧休休身邊,可顧休休是一個活生生的人,不是一件物品。

他不能以保護的名義,禁錮她的人生。

他的豆兒應該是自由的,像是翺翔在天空的鳥兒,想去何處就去何處,想做什麽就做什麽。

而不是時時刻刻被人監控保護著,連一點隱私都沒有,一輩子活在西燕君主的陰影下,擔驚受怕。

更何況,元容清楚自己的身體狀況,就像是日漸凋零的花朵,等待他的只有枯敗。

在他油盡燈枯之前,他要為顧休休鋪好後路,鏟除後患。

讓她往後沒有他的人生裏,一帆風順,再無坎坷波折。

許是想清了,便覺得暢快了。元容唇畔松了松,擡手覆在顧休休頭頂:“不會再有下一次了,孤會保護好你。”

她怔愣著,仰起頭看著他。

似乎就像是她從永安侯夫人口中知道幼時的回憶後,對他油然生出的愧疚。

她認為元容是因為她才遠赴西燕為質,而元容則認為她是因為他才受到了傷害。

他們互覺虧欠,只因十幾年前的那一件事,仿佛成了心頭過不去的一道坎。

可真正的罪魁禍首,怕是心中沒有一分一毫的愧疚自責,還在暗中竊喜著。

明明做錯的人不是他們,他們為什麽要為此躊躇不安,反復不斷折磨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