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封口費

謝鈺頂著幾根蛛絲從卷宗庫出來時,眸底明顯帶著急色。

若無事,義診不該這麽早結束的。

馬冰忍笑,擡手往他頭上撩了下,“我沒事,只是有個女人說朋友殺人,可說話卻不盡不實,帶回來問問。”

小侯爺素來沉穩,便在野外露宿也衣冠整齊,倒是鮮有這般狼狽的時候。

看著她取下來的蛛絲,謝鈺微怔,旋即在心中暗罵,“阿德那混賬……”

傳個話也不利索。

謝鈺以拳抵唇,幹咳一聲緩解尷尬,“走吧。”

那婦人倒不是什麽厲害貨色,之前被小黃他們押著往衙門走時,就已經嚇得魂飛魄散。這會兒被丟在堂下,徹底軟爛如泥,去了堵嘴的麻布也喊不出來了。

謝鈺只俯視片刻,那婦人便一股腦將事情都說了。

她叫王秀香,說殺人的那個朋友叫劉春蘭,兩人本是一個村子裏長大的,最初其實關系一般,可後來都先後嫁入開封與人為妻,人生地不熟,同鄉出身的二人這才驟然親近起來。

幾年下來,兩人交情越發深厚,便是無話不談。

據王秀香說,去年臘月裏,她發現劉春蘭連續數日郁郁寡歡,心裏似乎存了什麽事兒,平時問吧,也不說,就有些擔心。

恰逢元旦前後,兩家男人都外出做活未歸,王秀香便借口采買元旦過節之物,拉劉春蘭出門逛街。

開封城甚大,兩家住得又偏,不等買齊東西,日頭已至正中,便在外頭找了個小攤子吃晌午飯。

本朝飲酒之風頗盛,便是女子也愛在飯桌上吃幾盞。

王劉二人的夫家雖不算大富大貴,卻也衣食無憂,兩個媳婦荷包裏頗有余錢,便叫了一壺青梅果子露來下飯。

那果子露甜絲絲的,度數不高,卻略有些後勁,幾杯下肚,劉春蘭難免雙眼迷離,思緒翻飛,又勾起一段愁事來,扒著筷子長籲短嘆。

酒不算好物,卻可排解煩絮,王秀香有意讓劉春蘭借酒勁吐吐心中煩悶,便引著說了幾句。

劉春蘭也是憋得狠了,她一問,終於說了實話。

結果一開口,就把王秀香嚇得夠嗆。

“秀香啊,我,我殺人了啊!”

王秀香頓時被驚得魂飛魄散,回過神後趕緊去堵她的嘴,又慌忙四下看顧。

所幸她們來得晚,已過了飯點,又擠在角落,這會兒周圍食客都走光了,唯余殘羹冷炙,並無人聽見。

“你只聽了這一句便說朋友殺人?”謝鈺皺起眉頭,打斷她顛三倒四的講述。

也不知王秀香是嚇的還是天生如此,言辭混亂,說話亂沒章程,講起事情來東一榔頭西一棒子,聽得人活像在吃帶殼雞蛋,噎得難受。

王秀香瘋狂搖頭,“大人,沒說謊,民婦沒說謊啊,她,她自己說的殺了人啊!”

馬冰也聽不下去了,“我們的意思是,你有什麽證據證明她確實殺了人?總不能你說一句我們就去抓人,那還不亂了套?

還有,既然早知道,為何現在才來報案?”

王秀香才要張口,馬冰趕忙出聲提醒,“逛街買東西的事不必再講了。”

馬冰和謝鈺從未像現在這樣感受到口齒清楚、主次分明是多麽重要的事。

這王秀香講了半天,竟有一多半是在說自己采買東西,什麽鞋墊子、腌雞蛋、各色時興花樣子,雞零狗碎一大堆,有用的愣是沒多少。

被這麽一打岔,王秀香又愣了好一會兒才重新續上話頭,然後還是時不時偏離重點。

於是她每次剛要偏,馬冰就敲敲桌子,她就又拐回來……

如此這般斷斷續續講了小半個時辰,謝鈺才把事情原委順明白。

當日借著酒勁,劉春蘭還吐露了不少細節。

據王秀香轉述,去年十一月底臘月初,有個相熟的小販來這裏賣貨,劉春蘭因與他相熟,又見他風雪交加十分艱難,便讓進院子裏請他吃熱茶。

不曾想那貨販見只有劉春蘭一人在家,又言語和軟,較之家中母老虎不知多了多少風姿,暖和過來之後一時起了歹心,欲行不軌。

萬一引來外人,看到孤男寡女在院子裏拉拉扯扯,便是渾身是嘴也說不清,那貨販諒她不敢叫嚷,越發猖狂。

劉香蘭先是一驚,十分反抗,可聽到貨販威脅的言語後,便心生怯意,又漸漸被勾出火來,只得任他施展。

誰承想隔壁突然傳來動靜,劉春蘭又羞又急,狠命推了那貨販一把。雪後路滑,撕扯間,那小販不慎踩到一塊蓋了雪的冰,腳下一滑,向後摔倒,竟就此沒了動靜。

劉春蘭掩著被撕破的衣襟僵在當場,頭腦中一片空白,待那屍首身上都蓋了層薄雪才顫巍巍伸手去試氣息。

沒氣了!

劉春蘭腦袋裏嗡的一聲,眼前一黑,頓時跌坐在地。

她無論如何也想不到,怎麽自己一時心軟,竟引來如此橫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