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疑

若兇手真的是申軒,壽陽公主知情嗎?

經手那四起案件的地方官員知情嗎?

是他們真的缺少證據查不出來,還是迫於某種壓力或誘惑,選擇放棄調查,草菅人命?

若是後者,那麽問題就大了。

雨越下越大,地上一時排水不暢,積水成團,嘩嘩流淌。

大風猛烈吹動窗扇,連接處發出不堪重負的吱呀聲,謝鈺緩緩吐了口氣,起身去關窗,“缺少證據。”

方保跟著嘆氣,“是啊,咱們沒有證據。”

說的不好聽一點,剛才的一切推斷都建立在他自己先入為主的設想上。

甚至更直白一點來說,就是他早在以前就對駙馬申軒有偏見,而恰好此次申軒又在場,所以就覺得他是兇手。

多次巧合固然可疑,但具體的證據呢?

方保沒有。

只是一種直覺,辦案多年的直覺。

他本人可以相信這種直覺,甚至謝鈺等同僚也可以選擇相信,但如果沒有切實的證據,莫說當朝駙馬,哪怕只是個普通百姓,也不能隨意拘押。

元培皺巴著臉說賭氣的話,“要是有法子脫了他的褲子看看就好了。”

不是說死者生前可能反抗,所以才激怒了兇手殺人麽?

那麽那玩意兒上很可能有傷口。

誰也沒接茬,因為都知道不可行。

即便同為男人,無緣無故去扒人褲子也是莫大的羞辱,若對方執意不肯,他們就沒轍。

再退一步講,萬一對方有恃無恐同意了呢?

他們看還是不看?

如果沒有傷口,自不必說,到時候整個開封府連帶著塗大人都要下不來台。

可即便有傷口又如何?

他們該如何證明傷口就是死者造成的?

若對方說是私下玩兒得野了,隨便個人弄得,又該如何是好?

死無對證,說的就是眼下的局面。

但凡田淑一息尚存,兇手也必然提心吊膽,略一恐嚇,詐一詐,少不得就會露出馬腳。

謝鈺沉吟片刻,“方才的話,你我私下說說也就罷了,對外先不要聲張,畢竟沒有證據,若被有心人聽去,免不了一場大鬧。”

他站起身來,踱了兩步,指關節輕輕往花瓶上一擊,“若真要查,就都要查,全寺上下所有男人,都要查。”

之前他曾看過相關文書,福雲寺上下在冊的僧侶共計一百四十九人,而這幾日住在寺內的男性香客也有六十八人。

死者面部留下的是右手指印,看大小,應該是個成年男子。能夠輕松拖拽一個成年女人,力氣必然不小,應是身強力壯者。

那麽,除去僧侶中十歲以下的小沙彌十六人,香客中的孩童七人,七十歲以上的老者共計六人,再除掉提前離開的田斌和兩名侍從,自己、元培和另外一名侍衛,還剩五十五人。

也就是說,有可能作案的嫌犯共計一百八十二人。

在沒有線索直指申軒之前,這一百八十二人都有可能作案。

“可以重點監視申軒,但其他人也不可就此放過。”謝鈺道。

方保點頭,“這倒是。”

萬一真是他鉆牛角尖,想錯了,漏了真兇可不美。

方保想了一回,“這麽著,既然都知道死人了,咱們也不必藏著掖著,等會兒我就叫人挨個盤問,看死者失蹤那段時間他們都去哪裏做了什麽,先把嫌犯人數減一減。”

一百多號人呢,若都關注,得關注到猴年馬月。

況且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萬一還真就有人見過田淑和那嫌犯呢!

誰不配合,誰就心虛,就有嫌疑。

謝鈺點頭,“不錯,就這麽辦。”

正說著,謝鈺留在外面的侍衛敲了下門,“大人,田斌回來了,見方大人不在,往這邊來了。”

謝鈺嗯了聲,“到了就讓他進來。”

正好也打聽下田嵩的情況。

方保一怔,這才想起來忘了田斌。

“怎麽這麽慢?”

福雲寺確實有點偏,但一大早他們就派人去報信兒了,中間足足隔了一天,都夠兩邊跑幾個來回了。

旁邊的張仵作幹咳一聲,提醒道:“田嵩。”

“哦!”經他一提醒,方保才後知後覺想起來,田嵩那廝病了!

他嘖了聲,搖頭晃腦道:“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啊,要麽不出事,要麽事趕事,他也是倒黴。”

聽說他老子娘這幾年一直病病歪歪的,如今男人病了,女兒死了,不知受不受得住……

過了大約一刻鐘,外面敲門聲響起,說是田家有人來訪。

已經提前得了準許的侍衛替他開門,就見外面站了水淋淋的主仆三人。

這雨來得急,田斌從家裏出發時只是陰著,心急如焚的他根本顧不上想之後下雨會怎樣,光著頭就來了。

然後半路被澆了個透濕。

短短一日不見,田斌就憔悴許多,臉頰都凹陷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