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油炸糕

“野墳場”的“野”字,並不是說這裏屍橫遍野腐肉橫行,而是分布亂頭無序,一座座墳包橫七豎八,看上去亂糟糟的。

埋葬此地的多是無名屍骨,而坊間傳言,不入祖墳的人死後會變成孤魂野鬼四處遊蕩,所以才叫野墳場。

而現在就有一具男屍面朝下趴在兩座小墳包之間。

他的腦後爛了大半邊,凝固的暗紅色血跡流了一地,把上衣和地面染成了詭異的深色。

空氣中浮動著濃濃的血腥味,卻沒有腐臭。

三月的夜晚雖冷,但白天日頭很足,這人的屍身尚未腐壞,說明死去沒多久。

甚至,極有可能是昨晚剛死。

馬冰略一遲疑,慢慢走上前去。

在屍體周圍,她發現了幾枚歪歪斜斜的腳印。

昨天這一帶下了一點小雨,地皮微濕,但夜裏很冷,地面被凍得梆硬,所以腳印非常淺。

野墳場平時鮮有人至,腳印尚未被破壞。

馬冰掏出一根繩子丈量,又與死者雙足比對,發現那些腳印屬於兩個人。

死者,兇手。

她在心中飛快計算著,又去看那屍體。

死者臉朝下歪著,看不見正面,但從身形體態、雙手和小半張臉露出來的肌膚可以推斷,此人不會超過三十歲。

他的打扮很簡樸,衣裳鞋襪皆是便宜的棉布,不過樣式很新穎……

馬冰正要繼續看,忽然一陣雜亂的腳步聲從遠處逼近,中間還夾雜著各色說話聲:

“……依我說,咱們在城裏等著就是了,何必來這鬼地方!”

“怕個球,拿出爺們樣兒來!別讓那孫子看了笑話!”

“天都亮了,老六還沒回去,會不會出事了?”

“別是真被鬼捉去了吧?”

老六?

馬冰低頭看了眼屍體。

“鬼”字一出,那幾人的呼吸都亂了一瞬,短暫的沉默過後,各色市井臟話呈井噴之勢爆發,劈頭蓋臉朝著說話那人砸去。

媽的,哪壺不開提哪壺,來這種鬼氣森森的地方本就可怖,若非天亮了,哥兒幾個結伴,誰愛來?

偏這廝非要提!

“老六!”

“老六!”

“老六啊,別藏了,你贏了,兄弟們服了!”

眾人罵完,不敢再四處亂走,竟站在原地扯著嗓子喊起來。

馬冰從墳包後面歪出頭去,發現來人一共四個,都二十出頭的模樣,穿著打扮和死者頗有相似之處,隱隱透著點不正經。

他們死死抓住彼此,各自縮成一團,聳肩搭背顫顫巍巍地喊著。

其中一人恰好看向這面,無意中跟馬冰對了眼,先是一愣,然後就扯著嗓子嗷嗷大叫起來,“媽呀,鬼呀!”

其余三人本就緊張,吃了這一驚,緊繃著的弦“啪”一下斷裂,腦袋裏“嗡”的一聲,哪管得了許多,也跟著嗷嗷怪叫起來。

“娘啊,鬼啊!”

“救救命!”

馬冰:“……”

這就是開封人的爺們樣兒?

“別叫啦!”馬冰翻了個白眼,“你們要找的人是不是跟你們差不多年紀,穿一身青色襖子?”

男人們粗噶的尖叫戛然而止。

不是鬼?

四人面面相覷,都從彼此臉上看到了“丟人”二字,然後又默默地別開臉。

短暫的沉默過後,四人一路小跑趕過來,還沒靠近就被馬冰喝住,“站著別動!”

傻了吧唧的,別把地上的腳印踩壞了。

四人還真就停住了,然後一擡頭看見了地上的死者。

“老六!”

“真是老六,那鞋還是搶的我的呢!”

“你,你殺了老六?!”其中一人目瞪口呆地看著馬冰。

這下,他們是真不敢過去了。

果真是“青蛇竹兒口,黃蜂尾後針,兩者皆不毒,最毒婦人心”,看著年輕貌美的,怎麽就敢動手?!

馬冰剛要解釋,又有一人哆嗦著喊起來,“天啊,老六啊,你,你一個女人,怎的下這樣的毒手!”

“沒天理了,天子腳下都敢殺人!”

馬冰:“……”

你們他娘的倒是聽我說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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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開封府書房。

“聽說你眼睛受傷了,現在都好了?可找杜大夫看過?”

現任開封府尹塗爻問對面的謝鈺。

杜大夫則是開封府內常駐的大夫,原來當過太醫的,醫術十分高明。

殿試在即,又逢春耕,政務十分繁忙,昨夜他和幾位大臣被留宿宮中,剛得知謝鈺受傷的事。

“看過了,說那藥用得極好,無需再治。”謝鈺面上已經沒了紗布,只是眼角還微微有幾縷血絲,若不細看,倒也瞧不出什麽。

塗爻松了口氣,“那就好。據說是位極年輕的女大夫,當真難得,怎的不請入府中,本府要當面謝過。”

他和夫人皆出身江南大族,與皇室關系緊密,視謝鈺為子侄,十分關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