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你要看開些。”

還未抵達重華宮, 封衡垂眸,看著虛虛倚靠著自己臂膀的美人,她面若夾桃, 因著醉酒之故,比尋常時候放得開,一雙含情桃花眼此刻凝視著自己, 朱唇含笑,不用問也知道, 她正滿腦子的小心思。

封衡鳳眸微眯,緩緩擡臂, 大掌握住了虞姝的後脖頸,長了薄繭的指腹有一下沒一下的摩挲著美人纖細的脖頸, 仿佛下一刻就可以將她直接提起來。

封衡有種很不好的預感,但表情則是一如既往的深沉冷漠,他嗓音幽幽,問道:“昭昭,你想讓朕看開什麽?”

虞姝雖是醉了, 但還知道給帝王留面子,她覺得自己雖身為女子, 但也可以理解帝王。

畢竟,這世上沒人願意當冤大頭, 何況將皇上置於窘迫境地之人,不是旁人, 正是他的妻子,皇後娘娘。

換做是其他嬪妃也就罷了, 可皇後是入了皇家玉蝶的人, 將來死後, 是要與皇上合葬的呢。

短短幾個呼吸之內,虞姝將封衡與皇後的身後事也理清了。

虞姝抿唇一笑,繼續安撫帝王,“皇上,其實,這世上許多事當真算不得什麽。留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她的意思是,只要皇上人在,遲早會有嬪妃給皇上生育孩子的。

封衡劍眉愈發緊擰。

留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是他想的那個意思麽?

封衡握著虞姝的後脖頸,將她往上提了提,虞姝被迫坐直了身子,被如此對待著,她很是不適,擰著秀眉耍酒瘋,“皇上,你快放開嬪妾!”

封衡發了狠,低喝威脅,“昭昭不把話說清楚,朕就把你扔下去!”

龍輦很高,男子摔下去倒是無所謂,可虞姝目測了一下,她若是被扔下去,至少得在榻上躺一個月之余。

虞姝被這般一恐嚇,人就認慫了。

“皇上!嬪妾說清楚!這便說清楚!”

封衡並沒有放開她,繼續抓著她的後脖頸,就像是提著一只搗亂的貓兒,“好,朕聽著,你且說,何事要讓朕想開些?”

事情到了這個節骨眼下,封衡覺得自己得問個清楚。

他不能再忍受虞姝時不時偷窺他的小眼神。

虞姝醉酒之後,很是怕死,一五一十老老實實交代了清楚。

“嬪妾懷疑,小公主不是皇上的血脈。”

轟!

虞姝此言一出,封衡表面上去看沒有太大的反應,但擡著轎輦的四名太監分明抖了一下。

這話……是他們能聽見的麽?

會不會今晚就被滅口?

修儀娘娘,您忒虎了!

一旁跟著轎輦一路往前走的王權捏緊了手中的拂塵,面上瞧不出端倪,內心卻是直打鼓:昭修儀前程一片光明,她這是犯糊塗啊!豈能揭皇上瘡疤?!

換做旁人,已被皇上扔去鱷魚潭了。

不多時,轎輦停靠在了重華宮大門外,虞姝察覺到男人的臉幾乎陰沉的像結了一層冰渣子。

她是被封衡提下轎輦的,男人偉岸高大,力氣又大,迫使虞姝無法反抗。

知書和墨畫幾人只能眼睜睜的看著修儀娘娘被皇上“捉”回了內殿。

小公主被知書抱了起來,順便捂住了她的雙眼,“公主,皇上和娘娘要歇下了,公主聽話,莫要去叨擾可好?”

知書柔聲提醒。

小公主懵懵懂懂的點了點頭。

她是不敢叨擾父皇的。

只要父皇不欺負昭娘娘,她才不要去父皇面前露臉呢。

這廂,封衡在內殿駐足,他瞥見了桌案上擺放著內書閣送來的紅絲帶,一條條艷紅色綢緞絲帶,著實醒目。

大紅寓意著端重、矜貴,後宮之中除卻皇後之外,再無人有資格用大紅。

但封衡破例讓尚書閣趕制了這麽多條紅絲帶出來,只因為虞姝剛入宮那會提及過,她姨娘家鄉的娶妻習俗。

他一片心意,卻換不來美人的感動。

這個小東西,是不是早就懷疑他不是公主的生父?

封衡不敢想象,在虞姝腦子裏,已經將他貶低到什麽地步。

內殿無人,虞姝轉了轉脖子,試圖掙脫封衡的束縛,“皇上……嬪妾難受……”

封衡眸光幽幽的看著她,終於松開了手,甕聲甕氣道:“那些紅絲帶,都是朕賞你的。”

他試圖轉移話題。

但願明日一早,虞姝醒酒時就完全斷片了。

虞姝看向桌案上大漆托盤上的紅綢緞,她當初能被迫入宮,就沒想過這輩子還能“嫁”人。

醉酒讓人大膽又直接,所謂酒後吐真言,大抵就是如此了吧。

她仰望看著封衡,右手食指放在了唇邊,有些呆憨,“可是……嬪妾不能用大紅,皇後才是皇上的妻,才有資格用大紅。”

封衡眉梢一挑,冷笑一聲,“呵,虧你還懂規矩,皇後她不是……”不是他的妻。

只要他自己不承認,天王老子來了,也不能改變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