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封衡並沒有直接去勤政殿上朝。

而是先回了帝王寢殿。

重華宮離著寢殿頗近, 來回甚是方便,不會耽擱太久的時辰。

封衡那日夢見朝露閣被火燒之後,就立刻想到了空置的重華宮。

他的後宮人數寥寥無幾, 空置的宮殿自然頗多。

但封衡偏就挑中了重華宮。

原因無他,就因著重華宮離著他的寢宮近。

起初,他也沒有故意如此, 甚至於想到將重華宮賜給虞姝,也只是本能使然。第一反應便想到了重華宮。

對著銅鏡照了照, 帝王修長的指尖稍稍掀開了一些衣襟,露出雪色中衣裏面的脖頸。

脖頸上有幾道新鮮出爐的紅痕, 一看就是女子用指甲劃上去的。

這天雖熱,但皇上馬上就要去早朝, 絕不至於熱到不顧儀態的露出脖頸。

這分明是故意的啊。

皇上是想向誰展露脖頸上美人留下的痕跡?

是給情敵看吧……

無疑,是在炫耀呢!

王權看透一切,他的眉毛一抖,沒有揭穿封衡,擔心封衡會覺得失了面子。

封衡性子早熟, 幼時就是一副老氣橫秋之態,素來不輕易坦露心事, 亦不喜與人交流。

王權都快差點忘了,皇上其實也曾年少風華。

初次動心難免會略有失控。

虧得昭嬪娘娘並不是什麽心機叵測的狐媚子, 皇上也不至於因為一時的癡迷而荒廢了朝政。

封衡將自己脖頸上的紅痕露出來之後,又對著銅鏡左右看了看, 一雙狹長鳳眸十分滿意的欣賞著自己的臉。

能孤芳自賞到這個程度,也是因著有絕對的自信心。

看來, 皇上昨個兒夜裏與昭嬪娘娘甚是“相處融洽”, 不然這一大早也不會有這種閑情逸致。

要知道, 封衡此前就連命都不在意,又何況是一張臉?

當一個人開始在意自己的臉時,那僅說明了一樁事——

他/她有了悅己者。

亦不知道昨個兒夜裏,昭嬪娘娘如何伺候了皇上,竟叫皇上這般歡喜?

王權看向了靠墻長案上的沙漏,提醒了一句,“皇上,到時辰上朝了。”

封衡站直了身子,親手從林深端著的托盤上取了帝王冠冕,又親自戴到了頭上,他本就高大頎長,戴上了冠冕之後就顯得更是威嚴持重,叫人不敢直視。

東邊天際逐漸露出魚肚白,天光尚未破曉,帝王大步行走在漢白玉鋪制的宮道上,整個巍峨皇宮都仿佛成了他的襯托。

身後一眾宦臣一路小跑才能上他。

昨日並未怎麽休息,但帝王風姿卓絕、步履如風,風拂過,他身後一陣香氣飄散在空氣裏,細一聞,除卻冷松香和薄荷之外,還有似有若無的梔子花香。

林深鼻子靈,甚是納悶。

皇上幾時用過梔子花露?

他愣了一下又反應了過來。

皇上一定是用了昭嬪娘娘的香了!

*

同一時間,東華門。

紅色宮墻、黃色琉璃瓦、白玉須彌座……處處彰顯帝宮巍峨。入宮上朝的文武百官陸陸續續行走在冗長的宮道上。

自從封衡將五日一次早朝的規制,改成了三日一次,不少年紀大的老臣子們已經逐漸吃不消了。倒是年輕的新起之秀尚且可以跟上帝王的節奏。

一位勤政的帝王,是萬民之福。

但並非所有大臣都能受得住。

帝王一聲雷霆,滿朝噤若寒蟬。

新帝是當真心狠手辣,且算計頗深,攻於心計,不是什麽人都能猜出他的心思。

三品以下的文武官員皆不敢太過冒進,縱使此前皆是有各自的勢力,也不敢直接與新帝抗衡了。

此時,本朝兩大權臣正並肩行走在宮道上。

張相近日來算是在修身養性,心情不錯,一只布滿褶子的手拍在了太傅的肩頭,笑道:“哈哈哈!太傅,你的府邸開始重新修繕了?我聽說,虞副統領還在貴府四處尋找鬼祟?我倒是認識幾個高人,需不需要引薦給你,做幾場法事?”

張相看到太傅吃癟,就宛若是服用了上好的補藥,整個人容光煥發。

這個太傅也真是糊塗!

新帝都登基三載了,竟還摸不透新帝的性子。

新帝他幾時被人威脅過?

太傅竟設計要燒死新帝的寵妃。這不是找死麽?!

眼下,新帝正沉迷那女子,太傅的舉動無疑是觸了帝王逆鱗。

這不,新帝依葫蘆畫瓢,給了太傅一次重創。

虧得新帝沒有趕盡殺絕,不然,太傅也不會好端端的站在這裏了。

太傅沉著臉,被宿敵如此嘲笑,他沒有直接被氣厥過去已經是萬幸。

太傅,“哼!相爺近日不是在操持次女大婚麽?等到大婚之日,我必然登門祝賀相爺嫁女。相爺位高權重,只是可惜了,竟是斷送了張家香火,再無後繼之人!”

太傅此言一出,張相的臉色也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