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又是一整日……”

張貴妃手持一把半透明刺木香菊輕羅菱扇, 靠在竹編搖椅上,身著淡紫綢衫,身型豐腴。兩名宮婢跪地, 正一左一右小心翼翼給她捏著腿。

張貴妃身後站在掌事大宮女無鹽。

無鹽是張貴妃當年嫁入東宮時,從丞相府帶出去的陪嫁婢女,尚有一些地位。

無鹽手握芭蕉扇, 一邊給張貴妃扇風,一邊嘖了一句, “可不是嘛,虞美人又在禦書房待了一整日, 奴婢去打聽了消息,還聽說, 皇上今日前前後後統共叫了六七次水。”

張貴妃捏著輕羅菱扇扇柄的手一頓,指尖捏緊了幾分,骨節發白。

因著一直在養身子,這幾年吃了不少補藥,身子豐腴了不少, 原本還算精致的面容,逐漸長成了銀盤臉, 一雙丹鳳眼狹長微眯。

助孕的湯藥服用多了,食欲也增了不少。

可張家的意思, 張貴妃沒法拒絕。

然而,可笑的是, 她不得聖寵,服用再多助孕湯藥, 又有何用?

唇齒間還殘存著不久之前喝過的湯藥味。

張貴妃唇角一抽, “淑妃和虞貴嬪宮裏, 今晚應該不好過吧。”眼底掠過嘲諷之色。

跳梁小醜,還真以為皇上偏寵。

都是沒腦子的玩意兒!

無鹽也輕蔑一笑,道:“娘娘猜得對,淑妃都快氣中暑了,連翻叫了三次太醫,可動靜鬧得再大,皇上也沒過去。虞貴嬪更是不好受,她的心腹春桃一死,今後就少了左膀右臂。對了,娘娘……”

無鹽俯身,湊近了張貴妃一些,附耳壓低了聲音,“娘娘,虞貴嬪今日又出血了。”

有孕兩個月,正是最不穩當的時候。

那個沒腦子的東西卻是仗著肚子四處招搖。

其實,倘若虞貴嬪用好了虞姝這顆棋子,她會事半功倍。

偏生,虞貴嬪腦子裏只有妒忌,她過於短視,也過於囂張了,再好的牌也會被她打得稀爛。

張貴妃丹鳳眼一凜,又問,“皇後那邊呢?”

提及皇後,她似有些忌憚。

無鹽如實說,“春桃慘死鱷魚潭,皇後這一日在逐一排查後宮呢。”

張貴妃的唇微微一扯,“以皇後的性子,豈會蹚渾水?八成只是做做樣子。再者,也該有人給虞貴嬪一點顏色看看了,不過就是區區一個貴嬪,還真把自己當做寵妃了!前幾日,遇見本宮竟不行禮!”

這世上鮮少有人會蠢到令人厭惡的境地。

人人都篤定,虞貴嬪這一胎保不住了,且她的孩子一沒,這輩子只怕也無法翻身。皇上可不是什麽心軟念舊的主兒。

就連太後都被皇上“囚”在了五台山!

無鹽照常稟報了後宮一切大小諸事之後,又提及了宮外之事。

張相和楚太傅在朝中分庭抗禮,皇上這幾年一直在權衡兩派勢力,並沒有特意壓制誰,更多程度上,是讓張、楚兩個派系互相制衡。

無鹽,“娘娘,辰王與咱們張府二小姐早有婚約在身,可辰王他……實在太不把張府放在眼裏,前幾日又提出將婚期後延,二小姐是娘娘您的親妹妹,為了等辰王,都拖到十八歲了,辰王倒好,念著旁的女子!”

無鹽咬咬樂,憤憤道:“那虞美人到底使了什麽手段?讓皇上和辰王都念念不忘?!”

這京都城最不缺的就是美人。

虞姝再美,但也只是一個庶女。

皇上和辰王可是這天底下身份最為矜貴的男子。

著實叫人想不通。

張貴妃眯了眯眸子,輕笑一聲,似是輕蔑,又似嘆息,“虞美人倒還真是個狐媚子,封家皇室的男子,她勾走了兩個。辰王不想娶二妹也得娶,他總不能跟皇上搶人!”

母親走得早,臨走之前,把妹妹交給了她照拂。她如論如何都會讓妹妹得償所願!

張貴妃眸露狠色,“無鹽,聽本宮之令,把虞美人和辰王之間的過往“好好”傳出去!記住了,莫要讓人知道是你所為。”

無鹽了然,她吩咐一個小宮女去浣衣局嚼舌根子,無人會知道是她所為。不出兩日,虞美人與辰王的事情就會在後宮傳揚開來。

皇上一旦知曉,一來,必定不會輕饒虞美人,沒有一個男子可以容忍頭頂籠罩綠雲。虞美人輕則失寵,重則喪命。

二來,皇上保不成會給辰王和二小姐賜婚,以斷了流言蜚語。

總之,此計一箭雙雕。

*

翌日一早。

虞姝睡了個懶覺,因著皇後免了後宮嬪妃的請安禮,虞姝也能睡得踏實安穩。昨日著實消耗太大,她一夜無夢,酣睡到了次日旭日東升。

知書見她醒來,忙上前伺候著,她僅一眼就愣了一下,只覺得美人主子一覺醒來,又似更是清媚好看了,一雙含情眼霧蒙蒙的,還尚存困意。一頭青絲披散,如上好的黑色綢緞一般絲滑,她雙手撐著床榻,力氣似是不能支應起身子,低領衣襟露出來的雪膩鎖骨上布著點點紅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