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1995·夏 ◇

◎周瑜打黃蓋1◎

-

傅安洲挨過打嗎?顧弈不確定。

但拳頭落下之前, 傅安洲下意識的回避動作,至少說明他知道自己會挨打。說明在看到他的那一刻,他意識到,自己不該出現在這裏!也意識到, 不該由自己通知青豆的親友, 以及顧弈。

他意識到, 還做了,這在顧弈看來, 就是□□裸的挑釁。

病房不算寬敞, 四壁透出股常年朝北的陰冷。

傅安洲大喊冷靜,也試圖抵抗, 但挨了兩拳頭之後,口中熱腥倒湧, 他明白此刻的顧弈完全失控,也知曉自己只有挨打的份。

他被踹飛出去, 連推三張床。

耳邊朦朦朧朧響起圍觀議論的聲音, 摻雜鄉音, 聽不清晰, 仿佛回到了過去, 他還沒來南城的日子。

枕後松垮的皮筋彈掉,黑發墜下, 貼上黏血, 遮住俊秀的臉龐。劇痛之下,傅安洲聲都來不及出, 腹部又挨上一腳, 接著是背上, 肩上, 膝上......

這完全是往死裏打。

如果換作虎子,他會嗎?大概率是不會的。

傅安洲吐掉口中的血,死咬牙關,再擡頭,橫生殺氣,以迅雷及不及掩耳之勢,掄起拳頭往顧弈臉上一記猛力。

他沒看錯。還擊的時候,顧弈眼裏閃過一道輕蔑,仿佛早有預料。

挨了一拳,顧弈也沒有立刻還手。他慢條斯理攛拳攏袖,活動手關節,掰響骨節,像在等著看,他還能有什麽招數。

傅安洲躬身忍痛,劇烈喘息。他明白自己再出拳大概率是要被攔截的,但此時此刻,出拳是男性血液裏的憤怒本能。

更何況,他胸中也早燃起場熊熊大火了。

顧弈是打過架的,次數還不少,盡管年代久遠,但血液裏有明顯的暴力痕跡。一拳一腳,絕不出空,拳拳到肉。

病床被蹬得歪七扭八,滋滋啦啦朝墻角推移,劃出尖銳刺耳的聲音。

-

病室內槍林刀樹,兩頭男性,化身鬥獸,動靜根本不像打架,更像在砸墻。

門口形式勸架的人都放棄了,目瞪口呆,搭著墻或肩,專心看鬥獸。

青豆用力撥開兩個看客,人也沒看清,著急大喊:“顧弈!你瘋了!別打了!”

說話間,傅安洲半張臉攏在他的身下,神色不明。

借顧弈頓住的時機,他抵住他的肩,反手又是一拳。

倆人早已失控,純粹在發泄。沒有人提問,沒有人解釋,每一拳頭每一腳跟都是不言自明的恨和怒。

顧弈鼻梁結結實實挨了一拳,兩道熱流淌下,滴滴拉拉落在傅安洲臉上。四目相對,呼吸重重相撞,燒成一道燙人的火。

顧弈拎起他早已拉扯變形的汗衫領,咽下熱血,下頜一緊,兇狠地將他摔到墻上,又若無其事地松開了。

撞擊聲止,圍觀的人還沒反應過來。

顧弈手臂一橫,擦掉嘴角的血跡,表情由輕蔑暴怒秒速向平靜溫和過渡:“怎麽下床了?醫生說要少活動。”

僅是一個轉頭的瞬間,他的變臉過程清晰明朗,甚至都沒有遮掩的成分。

這樣的顧弈讓她陌生。

青豆心跳鐘擺一樣震蕩,晃得她差點沒站穩。

不是虛弱,而是震驚。不是為血淋淋,而是為笑眯眯。

原來,顧弈遺傳了鄒榆心的變臉。

她環顧狼藉的病室,一時失語:“有話不能好好說嗎?”

打……打成這樣。

“可以啊。”顧弈牽起唇角,伸出指尖按了按鼻子,拎起襯衫下擺揩去鼻血,“走,回床上躺著。”

青豆肩膀一擰,甩掉他的手,想要去看傅安洲。這對他來說簡直是無妄之災。

傅安洲重咳兩聲,吐掉口中的腥血,半死不活地朝她擺手:“我沒事。”

青豆愧疚:“去找醫生消毒一下。”

傅安洲:“你去躺著吧,我等會去。”

青豆還要說話,被青松拽走了。

青松和一個看熱鬧的熱心師傅一起復原病室,低頭哈腰地跟護士道歉,順便把兩個小夥子推去急診換藥室消毒:“別打架!都是朋友!有話好好說!”

換藥室醫生沒上班,空著一張檢查床和兩張桌子。

沒辦法,這衛生院就是這麽隨意。護士說醫生買菜去了,晚點來。

顧弈看標簽就知道哪個是酒精。他持鑷子摁了摁,棉花濕度不夠。剛一轉身,傅安洲拖著身體走了進來。

兩人帶著□□味,再度重重擦肩。傅安洲躬身駝背的狀態看起來比顧弈要差多了。

顧弈出去找護士要酒精,傅安洲捂著心口,沉默坐在檢查簡易床上,呼吸有點費勁。

顧弈要到酒精,往罐子裏一摻,熟練地拿鑷子一點一點攆棉花,將其沾濕。

護士忙完病室,罵罵咧咧到換藥室,看見顧弈的操作,遲疑道:“你會消毒嗎?要不要……”

“你去忙吧,這邊我來。”顧弈瞥了傅安洲一眼,拿起鑷子先給他消毒。額角眉峰鼻梁眼下,全是碎傷口。最嚴重的是顴骨,顧弈拿棉花抵上,讓他按住,“皮下有出血,按個五分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