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1994·秋 ◇

◎階前立,總無語◎

虎子這個開嗇情玩笑就像老司機掛擋的家夥終於超速, 被抓進牢監了。

室內台球室一局五毛的利益不夠他的野心。一天掙幾十塊錢,比上班族多,但他是沒有身家保障的個體戶,這遠遠不夠。朋友開電容器廠, 瞎弄弄, 一年好幾萬, 他比不上顧弈這種上學的腦子,但怎麽能比不上那幫小學畢業的混子呢?

一回家, 張藍鳳的緊箍咒就念個沒停。她說, 再不找對象,別說老婆了, 連朋友都要沒了。現在顧弈他們是學生,還艱苦樸素, 以後畢業了,上班兒了, 光鮮亮麗, 你這種人會離他們越來越遠。

還有那個羅素素, 是你能招惹的?人家玩你兩天就撂了, 後面名聲臭了, 影響你找對象。

虎子被她叨得頭疼,還不是沒錢鬧的嗎。錄像廳掙錢那陣, 張藍鳳一點也不覺得個體戶丟人, 出門就給人說,憲法好多年前就承認個體戶的地位了, 大家是平等的。

說到底, 還是窮。

有個朋友工作原因往來香港, 常去那邊有名的嗇情街買帶子, 坐船回來時塞進枕套逃海關,躲過後買了一台多制式錄像機錄制帶子。小徐作為進過一回宮的人,到底膽子大,辟出分銷的點。

本就是錄像廳起家,現在又是台球室,聚集的都是流氓混混,興趣愛好極其廣泛,虎子賣,他們就買。買了找有錄像機的朋友家放,陸陸續續,本來城裏正經用錄像機的家庭,也要買兩盤,舒坦舒坦夫妻生活。

這是暴利,虎子和小徐一盤帶子掙10塊錢。他們賣的時候也想過,這種事最好還是走街串巷,逃得快,沒根據地。可虎子他們在這一帶早已混成臉熟,出去賣,人家也認識他們,成功交易幾十筆,他們決定鋌而走險,每天都告訴自己掙到錢就不賣了。

可掙錢這事,哪有盡頭啊。

虎子被抓的時間很巧,事先沒有風聲,好多人都說是舉報的。條子悄無聲息,一舉人贓並獲,加上他與素素春天開始頻繁約會,巷子裏來來去去那麽些人,都長了眼睛的。

素素一度病急亂揮刀,找到謠言的指向——小海,狠狠與他大打一架。

女人能跟男人打成平手,不難想象,小海讓了她多少。

他們在深夜的馬路哭得難堪,甚至還丟出多用刀,準備同歸於盡。等三點的夜風拂去酒意,素素才清醒過來,擦幹眼淚,褪下磨破的絲襪,丟在路邊,赤腳走回了家。

春夜涼風吹打酒後惺松的臉,路上的石子尖銳磨進腳底板。又冷又痛。

小海一路跟著,等她拐過熟悉的電線杆,走到職工樓底下,小海才平靜吐出:“我沒有。”

他們的第一次就在這棟樓裏。剛剛在路上恨得牙癢,一句不想解釋,可走到這裏,身體有記憶,嘴巴也跟著軟了。素素想知道什麽,就解釋給她聽好了。他們現在的關系,又能說幾句話呢。喝多酒想她的時候,不就是想聽她罵兩句嗎?

素素疲了:“知道了。”

小海神傷:“我只是沒想到,我在你心裏這麽不堪。”

素素的心被這句錘得稀巴爛......

她吸了吸鼻子,轉身捧上他的臉,用力吻了下去。小海瘋了似的回應,以為這是和好,實際,那是個告別的吻。

羅素素放下一個男人,儀式感也這麽足。讓人錯以為這是開始。

素素還是覺得自己連累了虎子。她沒那麽喜歡他,又隱約放不下他。

虎子進去前一個月,他們酒後失守,又不願好好溝通,面對尷尬的感情,於是玩笑說以後就做露水鴛鴦,等找到人家便各自飛。

虎子本來很乖,沒幾天不知道哪裏借來的膽子,到處說和素素在一起了。素素氣他出爾反爾,揍了他好幾頓,最終還是沒架住他嬉皮笑臉,每日狗腿,就這麽半推半就了。

統共搞了三次,他就進去了。羅素素不由回憶自己的前二十年,好像每個男人靠近她都會倒黴。她最親的爸爸死於意外,小海與她戀愛,同家中交惡,而後父親生了腫瘤,而虎子,和她才好了幾天,也進去了。

她別真是個掃把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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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豆和顧弈知曉情況,東奔西走。能問的人都問了,信息就這麽多。張藍鳳和王幹一夜之間就老了。

張藍鳳說:“就等著判了。所裏給了條,讓往裏寄錢,寄的多估計日子好過點。我們存了兩百,聽說能用挺久。等天涼一點要是沒判,還得送衣服襪子棉被過去。打聽過了,所裏條件好點,等判了轉去二監,那邊條件苦。”

青豆慌得連哭都不會了,“幾年啊?”

“問了檢察機關的人,說看到時候怎麽量刑,沒犯別的,一般是三年以下。”

王幹去看守所看虎子,轉達了三年以下這個數字,虎子還樂樂呵呵,說也好,所裏有吃有喝早睡早起,挺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