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1992·冬 ◇

◎風月比你癡2◎

當素素知道青豆一無所知, 只是難受她不理她,牌都沒心思打了。

她仰天、扶額、揉太陽穴、翻大白眼,直嘆晦氣。

人婆媽起來,可太難受了。她隨孟庭, 習慣快刀斬亂麻, 難得有點心事, 四肢百骸瘙癢難耐。不住想逃。

對上青豆委屈巴巴的眼神,素素真是拿她沒辦法。

她跑去外頭抽煙, 青豆問她, “什麽時候學會抽煙的?”

她說:“跟小海學的。”

他事後喜歡抽煙,幹完容易胸悶, 抽煙會舒服些。素素聞了嘴癢,跟著偷吸, 嗆著嗆著,就嗆會了。她開始嗆煙的時候, 他會給她拍背順氣, 然後親她, 為她啄去煙。後來她主動要整支的煙, 非說事後也想抽, 就許你悶不許我悶啊?

小海無奈,依她給她, 不過交待素素, 以後出去不要說自己會抽煙。素素假裝疑惑,為什麽?小海說, 你已經夠壞了, 不能再壞下去。

青豆接過她手上的煙盒, 兩指銜出根香煙。看似熟練, 一氣呵成,實際指尖觸感陌生,磕磕巴巴。

拇指一揭,駱駝牌的翻蓋往後一仰。火苗躥出的瞬間,青豆噗嗤一笑,吹得火光搖曳不定:“真像電影裏演的。”

她把火往煙頭一送,順勢深悶一口,朝素素得意挑眉。

青豆的學習能力很強,一邊點火一邊吸煙的動作她只看顧弈二哥做過,卻從沒自己實施,沒想到,首戰如此順利,像預先排練過千百遍。

隨一口煙霧噴出,素素目瞪口呆。

青豆又朝她吹了口繚繞余煙,流裏流氣:“妞,幹嗎?嚇著了?”

完全沒嗆,熟門熟路。

“你怎麽會抽煙的?”素素驚得手上的煙都忘了送,在空氣裏幹燒。

青豆挑釁似的又吸了一口,試著吐煙圈,失敗了。她彎唇一笑,兩顆甜絲絲的酒窩打破酷勁,“顧弈教的。”

素素翻白眼:“正經不教你,凈教你這種,男人都一個德行。”

青豆銜著煙,左右搖晃,垂眸思索:“什麽德行?”

“拽良家女人下水,救酒家女子上岸,”素素嘬了口煙,不無嘲諷地對號入座,“前者顧弈,後者小海。”

“哈哈。”

雅舍公館是由紅磚砌成結構對稱的民國建築,正中央有個門廊,螺旋樓梯,精工細雕,一樓有口字型沙發,供會客用。東南角有張公共牌桌,一開始沒人用,置放報紙信件,後來一樓淹掉,大家蹲在二樓閑來無事,合力將桌子搬上去,擱在過道,打牌搓麻。

一來二去,後來恢復秩序,大家沒事也要攢個局,打打牌,來來錢,說說閑話。

樓下正在洗牌,問素素來不來?傅安洲出來叫人,見一對姑娘蹲在陽台,眯眼抽煙,頗為意外:“這是?”

青豆嘴叼著煙,將煙盒一遞:“來一根?”

傅安洲似笑非笑地接過煙,修長兩指一夾,送進口中,下一秒,青豆手上的打火機躥起火苗。

他傾身湊火,一陣風刮來,火滅了。青豆正要再打火,傅安洲的煙頭碾上了她手上燃著的煙。

再分散,是兩點猩紅。

他深吸一口,又掃了她倆一眼。素素一頭大卷,飽滿紅唇,就該手上有根煙,青豆卻不然,她完全就是一臉誤入歧途的純真模樣。

他說:“豆兒,你下回抽煙別笑。”

“為什麽?”青豆斂去笑。

“你露出酒窩,一點也不像抽煙,像含了根棒棒糖。”

青豆恨恨。

底下見人一個個上去二樓就不下來了,又差了個兵上來叫人。

見三人蹲陽台抽煙,老K喲呵了一聲:“放風呢?”

老K是個旅美華人,回國辦事,zf安排他暫住此處。他很愛拍照,捕捉生活微妙的瞬間,看他們一塊抽煙,迅疾回房取相機。

回來時,煙盡人散,意興闌珊,又被他按下去,再來一根。

這回沒有那麽自然,不過洗出來,青豆還是第一時間跑去要照片了。她想要給錢,老K擺擺手,“公家的。”

一句話,叫青豆拿的無比坦然。

她沒有底片,所以認真塑封。自從迷戀上拍照,她兜裏的錢就像流水似的往外撒。

照片上,素素紅唇銜煙,手搭額頭,向後撥發,撩起萬種風情。粗糙的蒼蠅腿睫毛交錯凝固,遮住蓄愁的美眸。傅安洲煙在唇邊,未及含住,正逢樓下喊他,他偏頭回應,金邊眼鏡滑至挺直的鼻梁中央,隱有頹喪之感。

最認真看鏡頭的是青豆。經傅安洲點撥,青豆難得未露酒窩,一臉正氣,指上煙霧裊裊,染上眉梢,暈開清明雙目,點上脈脈含情的朦朧。

虎子看過照片,說青豆像被大哥拿槍指著腦袋逼成反派的馬仔,心一點也不誠。

青豆問他,那誰誠?

虎子冷臉轉身,把照片一撂:“一個都不誠。”各懷鬼胎!沒一個好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