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1992·夏 ◇

◎蟋蟀在白日的街頭放歌1◎

青豆信了羅素素的邪。

對面把主意一拋, 青豆自己都心癢難耐,想要試一把。不愧是素素大仙,就是有兩下子。不消半小時,就把信徒青豆點撥了。比觀音菩薩還靈。

青豆掏出電話卡, 認真確認步驟, 一步步按照指示撥出顧弈家電話。

那天蓉蓉說想裝電話, 稱最近清南區有活動,初裝費降下來了, 不貴, 只要1800元。青豆咂舌,這還不貴。蓉蓉說, 你是不知道顧弈家遷裝費都花了400,要不是這Bp機、大哥大越來越多, 固話的初裝價格應該還居高不下。

這張電話卡是辦電話初裝送的。蓉蓉給了她。

清南區有線也真是會送禮,裝個電話, 贈品還是電話卡。

第一通電話沒打通。青豆又打了第二通。

她一邊聽漫長的嘟聲, 一邊焦心一個未知問題:沒打通算錢嗎?就在青豆快要放棄的時候, 那邊接了起來。

聲筒裏傳來一聲“喂”, 遙遠, 空曠。化成灰青豆也聽得出,是顧弈。

“你在家啊。”青豆露出驚喜。

那邊:“......”

旋即, 免提切成了聽筒, 聲音清晰明朗,“怎麽了?”

“你在家那我來找你。”青豆熱情主動。

那邊沉吟, 也沒問為什麽, “行, 你坐幾路過來?1路要轉乘南城3號, 是新開的大學線。在南門那邊下公車。”

青豆滿口答應,這她早打聽好了。

青豆坐上公車,一路晃晃悠悠,左手抓右手,右手抓左手,不停練習。一下車,一眼看見顧弈鶴立燈下。

青豆自己問自己,心跳鹿撞了嗎?

又自答:沒有,只擔心他又給我做臉色。

車上比外頭熱。她穿著二哥從海南帶給她的牛仔褲,悶得厲害,好在褲腿晃蕩,半截空管裏能進點風。她跑到顧弈面前,笑得沒有半點隔閡:“你居然出來接我了。”

她努力擠出酒窩,釋出和解之意:看,顧弈真好。還有,我知道你好。

實際顧弈才不好呢。

他身體松弛,面色冷漠,仍穿著那件洗透了的白衫,頭發濕漉飄香,反著粼粼月光,掃向她的眼神像夜色裏奸邪的老貓,只要她稍有動作,他就要撓她一利爪。

青豆很謹慎。當然,這是她最擅長的——察言觀色,然後順毛捋。

她隨他步伐進校,穿過川流不息的學生與風霜洗煉的校舍,嘴上一直念個沒停。

青豆先說了最近家中的事,比如東東長高不少,那對酒窩越來越明顯了,青梔被逮去收麥,暑假作業也沒帶,回來估計又要喊學習苦了。末了,她環顧一圈校園,嘻嘻哈哈,道明此言目的:“啊......家裏離不開我。”

所以她報了南城大學。

顧弈手抄在口袋,靜靜聽著,沒有回應。

青豆在後面氣呼呼踐踏他的影子,聲音依然充滿笑意:“顧弈,你還不說話嗎?”

他回頭,“你要我說什麽啊?是你來找我的,不應該你說嗎?”

青豆盯住他神色,沒見異常,沒有發怒前兆,兩手局促地來回擺動:“我說完啦。你說說嘛,大學都幹嗎了?上的什麽課,學拔牙了嗎?會補牙嗎?到可以幫我弄牙齒的程度了嗎?”

“學了,剛學完口腔頜面X線學,課上老師講,現在國外開始通過牙齒破兇殺案,去年加拿大有樁焦屍案,就是通過比對X片中,一顆一致的畸形楔形牙破的案。”

“啊?”他在說什麽?

行至避之不及的食堂,濃重的餿味卷來。

顧弈腳步一停,指了指裏面:“屍體就是在這種垃圾桶裏找到的。”

“哦......還燒焦了呢。”青豆附和。表示自己在聽。

“所以,現在要殺人,最好牙齒拔幹凈,這樣證據清理得比較幹凈。”

他說完,青豆還沒反應過來。

倒是黑影壓來,一張俊臉忽而貼至眼前,青豆才遲鈍一噎,知曉他在嚇唬她。

青豆沒動,使勁瞪他。

顧弈唇角一牽,繼續往教授房走。

南城大學的教授房在一片聯排的實驗老樓後面,掩於綠樹蔭濃之中,環境幽靜。樓沒有大張旗鼓修建,外部仍是青磚黛瓦配上不倫不類花色窗格,留有不同時期的年代風格,裏面倒是別有洞天。

啞光的紅漆地板,洋氣的旋轉樓梯,剛走過來,還看到了二樓有一個雙開門大陽台。青豆驚嘆,書生並非無用。也不知道她到顧燮之這把年紀,能不能住上這種房子。

家中無人。青豆問,他們去哪兒了?

顧弈說,天文學專業的老巢在北京,每年暑假,顧燮之都去北京參加學術沙龍。鄒榆心為維持身材,飯後一直保留站立走步的習慣,所以應該去散步了。

青豆點頭:“那你家沒人啊。”

“我姐在家。”他揚揚下巴,“二樓。”

青豆屁股剛自然地坐下,立馬騰地起身:“那我要上去打個招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