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1991·冬 ◇
◎林下光陰無一事3◎
傅安洲是誰, 僅憑一顰一蹙,便知道青豆對他豎起心墻。
流言滿天,老師都找他談過話,何況是心有千千結的青豆。他向老師澄清, 他與流言中的女孩子僅是單純同學情誼, 反問老師, 是連友愛同學都不可以嗎?這把老師問得啞口。
青豆是個玲瓏人,就算有心思也不會表現, 這是在家屬院就養成的好性格。不然, 以她在心裏切了顧弈二百刀的過往,早該把他清掃出人生了。
她不會割袍斷義, 任何時候都不會,所以傅安洲對她笑, 她照樣回以笑容,傅安洲接過她的水壺, 幫她打水, 她沒有閃避, 只是多了一道客氣的謝謝。這聲謝謝的第二聲不是輕音, 是標準的第四聲。
說完謝謝, 青豆又說,下次不用了, 三樓怪累的。
傅安洲問她, 怎麽沒去閣樓?
青豆“啊”了一聲,裝傻地想了想, “我最近在做題呢。”又不用拿三支筆罰抄, 幹嗎跑那麽遠。
校舍樓男男女女人來人往, 男生為女生打完水, 有時會在樓道逗留一會,再久一點會引起人的目光,傅安洲自然考慮到這份影響。
他將水瓶送到她所在的306,站在扶欄往下望,提議說:“去趟閣樓?我有話對你說。”
“啊?”青豆眉心一皺,想起繁重課業和緊迫考試,“我有作業沒做呢,等期末考結束了,行嗎?”
傅安洲:“豆兒,我以為我們是朋友的。”
青豆撇嘴磨牙:“我們是啊!”
他背朝著她,沒有看她,輕聲說道:“那就好。”
他是準備走的,下了兩截樓梯又回了頭。這次回頭,狀態明顯與剛剛不同。
他掌心施了道力量,拽過青豆手腕。這一舉動,自然引起同學注意,他撥開人流,一邊下樓一邊不緊不慢:“讓一讓,讓一讓,我帶青豆同志去一下校醫室。”
青豆驚得瞪眼,恰好符合要去校醫室的面部表情。同學們紛紛關心,怎麽了怎麽了?青豆不敢對視,只能低頭回避。
她壓低聲音:“啊?啊!傅安洲!”
傅安洲拉著她離開了校舍,一路往圖書館。記者團在大禮堂申請了場地,正在進行新一輪選稿,一樓不方便說話。
他拉她往樓上閣樓,青豆不同意,正是僵持時分,禮堂裏頭有人離凳,聯排椅子哐啷大響,嚇得青豆一個激靈,主動往樓上跑。
不知道為什麽,她不想讓別人知道自己和傅安洲有牽扯。
碾過老舊咯吱的木樓梯,到達閣樓,她主動往裏,走到那個他們所默契的見不得人的靠窗書架。
青豆壓下無名業火,平靜又疑惑地問:“怎麽了?什麽事?”
傅安洲一直看著她,鏡片背後的那雙眼睛認真得像在按圖索驥,正在翻找解開青豆怒氣的頁碼。
“你知道我剛剛說你病了,什麽病嗎?”
“我沒有病。”青豆健康著呢!
“我和你說話,你一直在磨牙,我懷疑你上次沒打針的狂犬病發作了。”說著,傅安洲笑了。
青豆好一會才牽牽嘴角,隱隱明白他提的哪一茬。
傅安洲攤手:“看來我並不有趣。我看顧弈這樣逗你,你都笑得很開心。”
“我哪有......”
“你確實沒有笑,你會假裝生氣,但我知道你覺得那是好笑的。”他眉眼舒展,勾起唇角,“我也覺得挺好笑的。”
青豆不說話,靜等他釋出目的。
“你知道,你對我來說是特別的。”傅安洲用的是“你對我”而非“我對你”,把自己擺在了弱勢地位。
青豆皺眉:“啊?”
“我幫她打水只是因為她在一樓。”
青豆擺擺手,“不用跟我說的。”
他繼續說:“同學拱我,也盯著她,我不動非常不禮貌,也讓她很難堪。你懂那種架秧子的狀況嗎?”
青豆別開臉,有些別扭:“嗯,沒事的,不對......我懂......你不用說......”
“我知道。”他輕笑,“別人......我是不會說的,懶得說,但......我要對你解釋一遍。”
為什麽?為什麽要對我解釋?青豆牙都快咬碎了,尷尬得僵成尊石膏人:“啊?”
他上前一步,替她挽好跑亂的發絲:“因為......”
也不知道為什麽,話說到一半倏然停住,搞得青豆很緊張。等待下文時,她甚至感受傅安洲覆上面龐的陰影重量。窒息極了。
大概過了一個世紀,青豆石化得就差拿一個小錘鑿出裂縫,傅安洲終於把話說完:“因為我在乎。”
傅安洲說完就走了。
青豆卻覺得他什麽也沒說,或者說,他還不如不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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期末考前,青豆收到了小桂子的信件。郵戳仍是南城學府路,不過青豆隱有直覺,這家夥也是繞了誰寄來的信,目的是為了掩蓋郵戳。
在有了天風白衣事件之後,她對筆友又多了個心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