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這是言玚從小學睡到高中的床, 二年級的時候換過一次,倒不是因為原來的那張小了,而是言子悠心血來潮要給家裏搞個翻天覆地的裝修。

一米五的床, 也就比褚如栩宿舍裏那張稍微寬敞一點, 一個人躺剛剛好, 擠兩個男人就有點伸展不開了。

但褚如栩倒是沒有很介意,照樣鬧到了後半夜。

就好像他之前嘟囔過的「旅途疲憊」都是假的一般。

言玚果然沒做噩夢, 但睡得也不算特別安穩,雖然昨天結束時已經很累了,但他臨近天亮的時候卻還是迷迷糊糊醒了一會。

他似乎又夢到了言子悠,可模糊搖晃著的畫面又不太像夢。

倒像是某段他從來不敢觸碰的記憶, 在昨晚的只進行了一半的自我剖白後, 隨著封存的終結,從灰燼中偷著跳了出來。

那大概是初春的某個深夜。

言玚起來喝水的時候, 在二樓走廊的窗口,看到言子悠正在後院圍墻的角落裏挖著什麽。

她的身影淹沒在茂密的花叢裏, 所以只能隱約看到她的動作,卻不能看清具體情況。

但言玚也並沒有選擇去打擾她。

三四月份時言子悠的病情總是會加重些的,醫生說過, 這很正常, 只要她不做出傷害自己、傷害他人的行為,那可以適當讓她自主選擇些能紓解躁動情緒的事情。

他明天還有課,因為言子悠不肯搬家, 言玚所考上的重點中學離這裏有近四十分鐘的車程, 所以每天都要起很早。

如果這個時候下去找言子悠, 那多半會被她抓住, 纏著他一起做很久莫名其妙的事情。

只是鏟鏟花園, 應該不算危險的行為吧。

言玚這樣想著,便沒有打擾,喝完水就直接回了房間。

那晚海風呼嘯,臨近天明時似乎還下了雨,言玚早上起來時,言子悠被雨淋濕的發絲還沒有幹透,可她心情卻出奇得好,赤腳抱著一副描繪後院某處細節的畫,在客廳哼著歌跳舞。

紅色紗裙邊角有雨滴落,言子悠高興地在木質地板上留下一個又一個泛著水霧的腳印。

言玚被她的情緒感染,彎著那雙同她相似的漂亮眼睛,輕聲開玩笑道:“媽媽,你昨晚在花園裏找到什麽好東西了麽?”

可言子悠卻轉著圈地往樓上蹦跳去了,只輕飄飄地丟下了一句:“我昨晚沒出門哦——”

言玚怔了怔,但也並沒有深思,只當是自己睡糊塗了,又或者是母親忘了,反正都有可能,也都不太重要,這只是日常生活中無數個小插曲裏最不起眼一個。

沒什麽特別。

言玚可能根本不會有半點印象,如果言子悠沒有在兩天後離家出走的話……

……

言玚睜開眼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了,褚如栩又不在身邊。

言玚似乎已經習慣了這一點,每次褚如栩留宿,兩人基本都會做,而只要開了個頭,精力旺盛的小男孩就會變得格外磨人。

沒有半點自控力可言。

而他一個有早起習慣的人,最近竟然養出了賴床的毛病。

真是色令智昏,言玚在心裏想道。

褚如栩大概是出去買午餐順便遛布朗尼了。

倒也奇怪,像種微妙的默契,每次褚如栩都如同能預測他蘇醒的時間似的,及時地給他肚子裏補充上食物,前後誤差不超過二十分鐘。

比照顧小朋友都細致。

想到這,言玚笑了笑,他剛要起身去樓下等對方,可才翻了個身,卻感覺脖子傳來一陣拉扯感,他茫然地往上面摸了摸,低頭仔細一瞧,才發現箍住自己的是布朗尼的牽引繩。

昨晚迷蒙的記憶瞬間湧了回來。

具體的細節言玚記不清,也不敢記清,他只記得剛開始還算正常,只不過褚如栩比平時要更興奮,也更強勢些。

“我請教了很多心理學專家,原本制定的重塑記憶計劃其實是很正經的。”褚如栩緊攥著言玚的手腕,對塌著腰的言玚說道,“但我現在似乎想出了個更好的主意……”

他用行李箱裏言玚的領帶,快速在對方形狀漂亮的腕骨處打了個結,墨藍色的緞面領帶和床單像是一套的,和諧極了。

褚如栩輕笑著,將領帶的那端系到了床頭,又把前天才給布朗尼買的新牽引繩套到了言玚的脖子上,貼著喉結箍緊後,便用手指勾了一下,迫使言玚驚叫著仰起了頭。

“真漂亮,像本來就是給你買的一樣。”褚如栩溫柔地與言玚接吻,眼裏滿溢著近乎迷戀的情緒。

正處於不應期的言玚手被束縛住,想躲都躲不了,只能顫抖著接受褚如栩的「誇獎」和「喜愛」。

但他其實也沒有多強烈的反抗念頭,甚至可以說是有點享受的。

這樣也不錯。

起碼從這一刻開始,回想起這間藏滿了噩夢的房間,言玚的第一反應可能都並不是那些泛黃發舊、沉悶陰郁的記憶碎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