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送走了褚如栩和助理,言玚跟那邊通了個電話,敲定好一些細節後,便直接訂了第二天最早的機票。

景城與寧城的距離並不算太遠,不到兩個小時的航程。

來接機的是分公司的司機,言玚連先回酒店安頓的耐心都沒有,直接去了有競標資格的朋友那裏。

準確的講,王至算是柏鷺的朋友。

柏鷺此時風頭正盛,對方大概也比較了解最近柏家的事,所以這次柏鷺主動開口請王至幫忙,他立馬痛快地做了順水人情。

據王至所說,那一片位置好,但由於有個「歷史文化建築保護區」的頭銜,就沒誰能動得了,這麽多年始終沒法開發,不少人心裏其實一直都惦記著。

可也不知道怎麽,最近那一片發生了許多起意外,說不出是人為,還是時代淘汰性的體現。

什麽房屋倒塌、消防隱患導致的起火屢見不鮮,小規模的溜門撬鎖更是數不勝數。

再加上「保護區」的原因,老舊房體的大規模改造批不下來,小規模的裝修又治標不治本,除了少數住了一輩子不願意搬家的老人,現在基本已經空了。

年初就有消息放出來,說那邊終於要拆了。

拆和後續的建設都有不少油水可以撈,雖然還沒公開招標,但他們這些有門路的公司,最近都被或多或少提醒了一把,預計最遲下周就要有動靜了。

由於是內部消息,利益相關的人都不會全都知情,像言玚這種很多年不回來的業主,沒聽到風聲也正常。

中午兩人又約了幾位政府那邊的,旁敲側擊帶試探,可惜,也不知道是不是最近在嚴抓作風,一桌子老狐狸,嘴一個賽一個的緊。

酒換了好幾輪,最後也只能確定,那邊是肯定要動的了,怎麽動,動到哪,卻是半個字都沒套得出來。

一頓飯直接折騰到了下午兩三點。

結束後,言玚婉拒了王至派車送自己回酒店的好意,只說自己要去辦點私事,便隨手招了個出租車。

報了目的地,言玚調整到舒服的姿勢坐穩,扯了扯領帶,又解開了袖扣。

昨晚沒休息好,心情不怎麽樣就也沒胃口,剛剛又喝了不少,哪怕跟著去的兩位副總一直在幫忙擋酒,言玚依然有了五成醉意。

他意識是清醒的,只是眼眶隱隱在發脹,還稍微有些朦朧的眩暈。

看著窗外熟悉又陌生的景象,言玚難免有些懷念。

他快有四五年沒回來了。

不是沒有空閑,就只是單純的逃避。

言玚其實很喜歡這座臨海的城市,家鄉給他帶來的多半也都是幸福的回憶。

但怪只能怪他童年太幸福,父母都是愛熱鬧的人,牽著他的手,幾乎走遍了城裏所有的大街小巷。

而在美好的表象碎裂後,那些回憶隨著時間推移,只有變得面目猙獰這一條路。

不會有被淡化遺忘的機會,暫時也沒發現傷痕有痊愈的跡象。

但城市變化其實是很快的,有些新建築,連言玚都認不出來了,日子在不斷往前飛馳,仿佛過去的事情真的過去了。

言玚知道,他家裏的變故,只是世界上平凡得不能更平凡的一處不幸。

除了當事人,沒誰在乎。

但言玚一向固執。

即使他努力逃避著那些負面影響,卻依然執著地想留下點什麽。

就好像,如果他能守住兒時的家,從前的生活就能被他永遠困在那似的。

“帥哥。”司機突然叫了他一聲,打斷了言玚紛雜的觸景傷情。

言玚扯出勉強的笑意,看向對方,只見司機大哥朝他揚了揚手裏的東西,不好意思地詢問道:“你介意我抽根兒煙麽?快到交班時間了,實在有點累。”

“不介意。”言玚搖了搖頭,停頓半秒後,主動道,“能分我一根麽?”

司機顯然有些詫異,趁著等紅燈的空隙回過身,打量了言玚幾眼,然後把煙盒往後一遞,好心提醒道:“是便宜牌子,很沖的,不好抽。”

“沒關系。”言玚無所謂地笑笑,捏了一根出來,借對方的火機點燃。

他深吸了一口,又緩緩吐出輕薄的霧,淡白色的煙聚成一縷,順著半敞開的車窗飄了出去。

劣質尼古丁迅速起了作用,久違的情緒麻痹和廉價的神經刺激,促進著多巴胺的分泌,帶來虛假又短暫的快樂。

言玚終於松弛了下來。

綠燈亮起,司機師傅收回好奇的目光,打開了話匣子,笑嘻嘻地咂舌道:“看不出來啊帥哥,我尋思你們這種白凈的社會精英,抽不慣這種七八塊一包的東西呢。”

酒精和香煙給予了言玚雙重的慰藉,他倒也稍微有點心情能跟人開開玩笑了:“那您看人可是不夠準。”

不過其實他已經戒掉一陣子了。

言玚沒什麽癮,他向來克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