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從小吃街回來後,祁汐做作業到很晚。

身體疲憊到極點,思緒卻依舊活躍,夢境一晚上斷斷續續沒停過。

夢裏的她回到教室,背後一直有人叫她,可她不敢應,生怕一回頭就對上那些刺人的目光。

他們卻不肯放過她,依舊在身後叫囂,咒罵,挑釁著……

夢魘的最後,一切喧囂猝然而止。

祁汐猶疑著,鼓起勇氣回頭看。

沒有人。

只有一個不很清晰的背影,挺立在遠處的街道盡頭。

銀發少年站在落日的光裏。

他看起來明亮耀眼,又無往不勝……

醒來時,祁汐出了一身的汗。

閣樓裏卻是難得的涼快。

下雨了。半夜裏來的雨不算小,現在也淅淅瀝瀝沒有停下的意思。

祁汐起得有點晚,抓緊時間沖完澡後,便帶上傘匆匆出了門。

走到巷頭,她看著分叉的丁字路口,有些遲疑。

趕時間的話走小路快,但雨天的小巷肯定一地泥水。

走大路的話……

祁汐又想起昨晚攔下她的那群人。

……她好像真的有點應激了。

猶豫之間,視線瞥到馬路對面,她一下子怔住。

剛剛跳色的紅燈之後,陳焱抄著兜立在那兒。

他穿了件黑色的帶帽衛衣,也沒打傘,帽子高高拉過頭頂,只露出銀色的額發,還有蜿蜒而下的白色耳機線。

雨幕之下,少年被打濕的眉宇更加立體濃郁,一眼望過去,視覺沖擊力十足。

見她發愣,他眉心微蹙,硬朗的下頜朝身側偏了下。

路燈恰時變換,祁汐沒再猶豫,踩著斑馬線過了馬路。

陳焱沒往她跟前來,他又把帽檐往低扯了扯,目光示意她繼續往前走。

祁汐有些不解,但還是照做。

就像她昨晚跟著他一樣,男生在她身後拉開不遠不近的距離,兩人一前一後地走著。

沒有人說話,沙沙的雨聲被放大。

祁汐抹了下鏡片上的水珠,向前眺。

清晨的馬路空曠,來往的只有疾馳的車輛,沒什麽人。

更沒有人會攔她。

她把傘柄稍稍往前壓,又回頭看。

身後的少年還在。

他立時便感應到她的視線,深邃的眼從手機屏上擡起,右側斷眉很輕地挑了下,眼神詢問。

祁汐的心驀地跳空一拍。

重新落下時,又有一種久違的安定感。

她沒說話,趕快扭過頭。

嘴角卻無意識地揚起來。

二十分鐘後,附中的大門出現在眼前。

遠遠看見校門口的教導主任,祁汐條件反射般摸向書包側兜。

摸了好幾下也沒摸到名牌,她只好取下書包,一邊將傘柄夾進肩窩。

老式的直柄傘上重下輕,她手剛松開,雨傘便搖搖欲墜,眼看就要砸地上——

書包和傘同時被托起來,重新塞回她手裏。

祁汐偏頭,只看見少年被帽子遮掉一半的挺拔鼻梁。

他嗓音壓很低,還帶著困倦的啞意:“放學等我。”

說完,男生便閃身離開了。

他一身黑衣黑褲,別人穿上彰顯正式的顏色,在他身上反而有種又酷又拽的野痞勁兒。

望著黑色的背影消失在雨裏,祁汐收回視線,把名牌拿出來別在胸口。

重新背上書包,她突然察覺到身後多出來的一點重量,擡手摸向衣服連帽。

熱的。

祁汐眨了眨眼,抓住帽子將裏面的東西拿了出來。

是一個裏脊肉餅。

**

進教室前,祁汐空空的胃又忐忑地抽了下。

走到座位旁,她緊繃的內臟才慢慢舒展開來。

所有的書本都在桌兜裏。

桌椅上幹幹凈凈,沒有臟汙的鞋印。

窗戶也關得好好的。

班裏的同學抄作業的抄作業,補覺的補覺,沒有人注意她這邊。

一夜之間,一切似乎都恢復了原樣。

她又變成了班裏那個安靜的,容易被忽略的邊緣女生。

只不過,他們現在的這種忽略,變得更加刻意,更加針對了。

而在背後打量她的目光也變得更多,更為復雜。

祁汐置若罔聞,她坐下來拿出依舊熱乎的裏脊肉餅,又從桌肚裏抽出一張新卷子,邊吃邊刷題。

只要能不被打擾,安靜復習,就足夠了。

她要的,從來也只有這麽多。

**

下午最後一節課是英語,六點,老師準時下課。

祁汐拿出教輔書,照例自習到清校。

二十分鐘後,她猛地想起什麽,輕抽了口氣,收拾好書包就往外跑。

一路小跑到校門口,祁汐四處張望了一圈。

沒看見人。

他那麽打眼,她不可能看不到……

祁汐瞟了眼手機上的時間,開始作難。

她不確定陳焱是還沒到,還是來了沒看見她,已經走人了。

她也沒他的聯系方式……

原地又站了一刻鐘,還是沒見著人。祁汐緊了下書包帶,自己往校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