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秦弄影跟著岑青鋒,穿過傾倒的大門,穿過碎石遍地的道路,穿過塵封的樓宇,穿過爬滿藤蔓的回廊……最終來到了一片湖泊前。岑青鋒微擡手,湖水便兩相分開,露出了藏於其下的長長階梯。階梯的盡頭是一座銅制的巨大鐵門,鐵門上鑲嵌著兩個秦弄影眼熟的、似虎又似狼的獸頭。

她曾經在天爐的鼎耳上看過這種兇獸,知道這兇獸是鑄造山莊的圖騰。那古銅色的獸頭沉默注視著她,秦弄影再次感受到了一種源自血脈的強烈召喚。

可這是鑄造山莊,這是江從音的家。難道她也是鑄造山莊的後人嗎?

她本能朝江從音看去。遠遠跟來的人群中,江從音的慌張藏都藏不住。對上秦弄影的視線,江從音緊張看向唐永化,又飛速挪開了目光。

她在心虛,甚至可以說在害怕。秦弄舊獨影的心沉了下去:江從音何至於心虛害怕?!

岑青鋒的聲音在秦弄影身側響起:“江從音,過來開啟藏寶閣。”

江從音已經沒法偽裝鎮定了:“仙尊,這裏、這裏這麽多人,我不想打開山莊的藏寶閣!”

岑青鋒冷冷逼視她,話不留余地:“你到底是不想打開,還是無法打開?連天爐都無力開啟的你,到底是不是鑄造山莊的小莊主?”

最後一句話如驚雷在眾人耳中炸響,江從音臉色瞬間煞白,幾乎是本能退後一步:“我是!我是鑄造山莊的小莊主!”她的目光落在唐永化身上時,眼中燃起光芒:“唐伯伯!你快告訴他們啊!”

秦弄影再看向唐永化。這位始終臉上帶笑的老好人,此時亦是面色灰敗。他頹然又沉默立在那,仿佛忽然蒼老了幾十歲,整個人都沒了精氣神。江從音等不到他的肯定,眼中的光芒便一點點黯淡了下去。

唐永化在眾人的注視下,閉了閉眼:“她的確不是江從音,不是江家的小莊主。她是我和一個凡人的女兒。她娘親給她取的名,喚作唐沛春。”

江從音,不,唐沛春失態尖叫:“你胡說!我不是你女兒!”她面目扭曲:“我是江從音!我是鑄造山莊的莊主!我才是天爐的主人!!”

唐永化睜眼,深深看向她,唐沛春便仿佛被人掐住了脖子,沒了聲音。唐永化垂下頭,繼續道:“十七年前,一次我出外歷練,在上山城遇到了沛春她娘親。她也算是合歡宗外門弟子,可惜根骨不好,遲遲無法摸到修煉門道,都沒有接客的資格。夜裏我聽到她哭泣,說她心高氣傲,卻連修習合歡宗心法的資格都沒有……一時動了惻隱之心。一夜過後我離開,再沒與她聯系,卻不料她懷上了沛春。”

“沛春是在她娘親死後,才找到我的。我夫人身體一直不好,我也不敢讓她知曉這事,只將沛春藏在淩霄宗仆役院中。但她是我僅有的孩子,我對她很愧疚。不久噬烈作亂,仙尊大張旗鼓尋找江從音,卻久久沒有音訊。我猜測那孩子大約是死了,左右也沒人看清江從音的長相,我便生出了拿沛春頂替她的念頭。這樣往後沛春也能更好生活,我也能名正言順將她養在身邊……”

唐永化長長嘆氣:“我將沛春假扮成江從音,帶去了仙尊那。仙尊起初是不相信的,可我在殷師兄身上找到了塊寶石。”他從懷中摸出了一塊黑漆漆的石頭:“這寶石也不知是用了什麽法術,裏面竟然存著江家人的靈力。沛春偷偷藏著這寶石,果然成功開啟了天爐,仙尊這才消了疑心。可這些年,那石頭中的靈力快要用盡,沛春這才逐漸無法開啟天爐……”

前因後果大白於天下,唐沛春徹底失了力氣,癱坐在地。她不再是江從音了……不再是那個人人追捧的鑄造山莊小莊主了。她只是唐永化一時出軌留下的私生女,一個青樓丫鬟的女兒。純粹的血脈,高貴的身份,被人追捧的資本……“江從音”的一切,統統都與她唐沛春無關了。

她甚至沒了修道之路。她和她的娘親一樣沒有天賦,如今能達到築基期,都靠天材地寶喂養。可她再不能進仙尊的藏寶閣,又不再是江從音,往後又要去哪找天材地寶?她這輩子都只能止步於築基了!

她從天上掉落在了泥裏,再也起不來了!

唐沛春聽見卓星海在怒罵,大能們在指責,還有人在嘲笑。於是那心死如灰中,又生出了刻骨憎恨。她好恨!她恨秦弄影,恨岑青鋒,恨唐永化,恨她娘,甚至恨真正的江小莊主……是他們奪走了她身為人上人的資格!是他們奪走了她光鮮亮麗的生活,是他們奪走了她擁有的一切!

可岑青鋒的聲音響起,又將她打入了更深的地獄。男人不帶感情道:“唐永化為一己私欲偷梁換柱,罪無可赦,交戒律堂封印修為,即日起囚於天溯峰五百年。江從音犯同謀之罪,罰於天溯峰自省一百年。二人所有財物,統統充入淩霄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