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葉娉的手依然放在自己的肚子上,腹中的孩子像是察覺到危險一般安靜了下來。她望著那個從黑暗中走出來的人,看著對方走到了燈光之中。

並不明亮的光線下,可見溫如玉臉上的厚重的脂粉。方才還瞧著與從前無二的儀態容貌,此時看上去像是老了好幾歲。

所以今日溫夫人不在國公府,原來是去接自己的女兒。

溫如玉眼裏的嫉恨浮現,死死盯著葉娉。這個賤人本該匍匐在她腳下,任她呼來喝去,任她捏圓搓扁。

之前她瞧得分明,這個賤人和二哥郎情妾意,二哥竟然那般寵著這個賤人。更讓她目眥盡裂的是,這個賤人居然還懷孕了!

為什麽?

為什麽她堂堂國公府的嫡長女落到這般地步,為什麽一個出身低賤的賤人卻能搖身一變,變成高高在上的郡王妃?

她擡腳想再往前走,不想幾個侍衛擋在她的面前。

這些侍衛是溫禦安排的,只要葉娉出門就一定會緊隨其左右。葉娉被他們護著,神情淡淡地看著瞬間色變的溫如玉。

“葉娉,你怕什麽?”

葉娉緩緩笑了,“自然是怕你發瘋。”

發瘋二字如兩根針,實實在紮進溫如玉的心。

她沒有瘋!

她是國公府的大姑娘,她是人人稱贊的貴女典範。如果不是這個賤人,她就不會一而再再而三地失去理智。如果不是這個賤人,她也不會被激得亂了方寸。

“你現在是不是很得意?”

“對。”葉娉還在笑,“我當然得意。我如今是郡王妃,錦衣玉食呼奴喚婢。山珍海味任我選,華服珠寶任我挑。我既能入皇宮見聖駕,亦是世家高門的座上賓。而你呢?你可有問問永昌城的夫人姑娘們,誰還記得你?誰還願意提起你?”

“你這個賤人,你這個賤人…”

突然溫如玉的表情一變,臉上的猙獰因為來不及收回而顯得分外的詭異。她盯著從公主府出來的一男一女,眼睛恨不得長在那男人的身上。

沈世子怎麽會在這?

溫如沁擔心葉婷,所以一直留在公主府等消息。她一聽下人報說二嫂回來了,迫不及待地出門迎接。

遠遠就聽到溫如玉的聲音,她幾乎是跑出來的,沈翎緊隨其後。

“二嫂,你沒事吧?”

二嫂現在懷著身孕,絕不能出差錯。

葉娉搖頭。

溫禦在明安排了侍衛,在暗還安排了暗衛,她怎麽可能會有事,若不然她也不敢挺著大肚子和溫如玉這個惡毒的女人說話。

溫如沁心安了安,有些意外地看向溫如玉,“大姐,你怎麽回來了?”

溫如玉心中愛恨交織,擡了擡下巴。“我是國公府的嫡長女,我想回來就回來!”

葉娉冷笑,“是啊,你是國公府的嫡長女。所以我很不明白你以前為什麽要裝?你有張揚跋扈的底氣,為何要裝端莊?你看看你現在的樣子,韶華仍在色已殘,紅顏未老心已黑。你出門之前難道沒照鏡子嗎?”

溫如玉下意識往自己的臉上摸去,不期然摸到些許的幹澀粗糙和一些浮粉,再無以往的細滑柔嫩。

她照了鏡子的,明明妝容得當。

葉娉這個賤人一定是故意的,故意在沈世子面前貶低她。她不能上當,她不能在沈世子面前失了體面。

“你…你少在那裏危言聳聽!像你這等小門小戶出來的賤人才需要以色侍人,我們世家出來的貴女從來不屑於此!”

“說的也是。可是你現在不僅容色不佳,而且心也黑了。試問永昌城的哪個世家子弟,願意娶一個長得不好,還黑了心肝的妻子?我真是為你發愁,也不知道大伯娘這個時候接你回來,到底是想給你找婆家,還是把你當成一個活靶子?”

“你這是什麽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葉娉笑得越發意味深長,“你自己想想大伯娘真的是為你好嗎?如果她真是為了你,當初哪怕是拼了命也不會送你出京,更不會坐實你得了瘋病的傳聞?”

一番話說得溫如玉面色幾變,最初她被送走時,她心裏其實是怨恨過的。那時她怨恨所有人的,以葉娉為最,但同時也包括自己的父母。

父親對她冷淡她不難過,因為父親自小就不和他們親近。父親對大哥尚且沒什麽關愛,何況她這個女兒。

但是母親呢?

“我不會信你的挑撥離間!”

“是不是挑撥離間,你心裏清楚。我若是你,以後一定夾著尾巴做人,莫要人醜還跑出來嚇人。”

“我還輪不到你教我做人!”

“我只是提醒你。畢竟我現在貴為郡王妃,你若發瘋把我嚇出個好歹來,我可是會把你送官的。刑司衙門的隔瘋堂進去就出不來,你可要想好。”

刑司內有一處隔瘋堂,關押的是發了瘋的犯人。如果說刑司大牢是人間地獄,那隔瘋堂就是地獄中的第十八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