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鵲湖兩岸依舊清幽與繁華並存,哪怕是天氣已熱,雲來酒樓依舊客似雲來。湖邊的垂柳隨風飄舞,水中畫舫靜靜等候夜的降臨。

溫禦帶著葉娉上了其中一艘畫舫,清退舞娘歌伎後只留廚子和水手。畫舫緩緩駛離岸邊,悠悠然停在湖心。

這是包船啊。

包下這麽大一艘畫舫,肯定不會是小數目。葉娉的心在滴血,姓溫的果然夠狠,坑起老婆來也不手軟。她拼命告訴自己,白得那麽一處大莊子,花多少銀子都能賺回來。這錢花得值花得妙,花得她的心在跳。

不多會的功夫,菜便上好了。

鵲湖的魚很有名,當日捕撈的鮮魚或是清蒸或是糖醋,皆是適宜的吃法。配著湖蝦和鮮藕蓮子等時令菜色,很是相得益彰。

美景美食當前,直叫人心曠神怡。

吃完飯在甲板上吹風,更是愜意到讓人嘆息。

湖風裹挾著水氣,間或一陣濕涼,間或一陣濕熱。古色古香的酒樓鋪子漸遠,隔著湖水相望猶如一幅古代市井畫卷。一時間竟分不清是人在畫中,還是畫在眼中。

粼粼的波光像是一幀幀碎片,那是她曾經的過往。或是悲傷或是歡喜,平凡真實歷歷在目。明明是她的親身經歷,如今想來卻是遙遠而又陌生。

若還能回去,是否能一切如故?

思緒迷離間,似有勁風疾過。待她恢復清明時,人已遠離方才所站的位置。略顯茫然的瞳仁中,是一張玉刻冰雕般肅穆緊張的臉。

方才她是想跳湖嗎?

為什麽想尋死?

不,不對。

不是尋死。

她想回去!

溫禦薄唇緊抿如刀,一雙冷目更是寒氣逼人。

他絕不允許!

葉娉回過神來,心臟沒由來猛地一縮。不知為何,她有種被人看穿心思的感覺。哪怕僅是一刹那的念頭,卻讓她突然心虛。

只是她為何心虛?

遊子思故裏,此乃人之常情。尋常遊子即便不能歸鄉,或多或少也能知道故鄉的消息。而她的家鄉遠在時空之外,非人力也能及,唯能偶爾懷念而已。

這個男人最是敏銳,從認識至今,她大概摸清了一些套路。比方說在他允許的範圍內矯情,又或者是在不觸及他底線的地帶反復蹦跶。

但唯有一點,那便是他的掌控欲。活了兩世的上位者,最不能接受的恐怕就是事情超出自己的掌控。

“方才我好像眼花了,竟然從水裏看到我以前生活的地方。幸好郡王及時拉我一把,否則我怕是一時鬼迷心竅跳下去了。”

溫禦捏著她肩膀的力道緊了緊,她吃痛皺眉。

“郡王,你捏痛我了。”

“那裏是否有你在意之人?”

“朋友肯定是有的,但並沒有那種在意到跨越生死之人。”葉娉苦笑一聲,“我雖然父母尚在,但他們早已和離,且各自又成親生子。”

所以她並沒有留戀的人。

她能很快接受穿越後的身份,並且自然將自己代入到原主的角色中,或許正是因為她自己親情的缺失。

遠處飄蕩著一葉扁舟,隱隱約約傳來清脆的漁歌。漁歌婉轉悠揚,像是歌頌如畫的湖光水色,又像是表達歌唱者歡快的心情。

那小舟悠悠,像極她此時的感受。漁歌劃破水面,所到之處波光散開,那一幀幀的過往似乎也隨之消失。

她望著那湖水,眼底的悵然漸漸不見。比起獨自一人生活的過去,現在的她好像擁有得太多。如果這都不知足,她該是一個多麽貪得無厭的人。

人貴在隨遇而安,也貴在知足常樂。貪心是幸福路上的最大的絆腳石,她在心裏將其一腳踢飛。

“說句不怕郡王嘲笑的話,在我們那裏,我真是一個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人。哪怕我長得和現在差不多,大小也算是一個美人。但以我的條件想找一個像郡王這樣的丈夫,只能是做夢。所以即便眼前就有一條回去的路,我也是不會走的。”

這話有真有假,真大於假。

溫禦看著她,她被看得心裏發毛。

“記住你說的話。”

她敢不記住嗎?

這男人是不是有病?

真不知道他緊張什麽。

難道…

那個答案又從心裏冒出來,呼之欲出。

可能嗎?

為什麽?

“我怎麽可能會忘,我這般心悅於您,怎願與您分開。您不信我又何必問我,我可從未問過您對我是何心思,可有幾分喜歡。”

“你問。”

問什麽?

葉娉微怔。

她的心跳驟然間激烈,似浪花拍打著礁石,一聲一聲如雷貫耳。

“郡王是否心悅我?”

“是。”

四目相對,一個幽深一個愕然。

葉娉從未想過這個男人會心悅自己,或許他對自己不排斥,或許他對自己有著好奇,也或者是自己的長相脾氣對了他的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