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兩人到家, 洗漱睡下。

半夜忽然被一陣繁忙的腳步聲驚醒,穆君桐警惕地翻身下床,匆忙披上外裳, 出了門, 秦玦已經穿戴好站在了院中。

腳步聲逼近,有人舉著火把,將黑暗的天空灼出一層光亮。

穆君桐看著秦玦,心頭不安:“外面這是怎麽了?”

秦玦心中明白,定是那酒囊飯袋的郡尉摔了一跤,摔醒了, 準備滿城搜尋天子嫡長子。但他不能將此事告於穆君桐, 只是道:“大抵是進了匪盜吧。”

城中防備完善,瞧著安居樂業,沒想到還會有這種事。

穆君桐再一次體會到了這個時代的不安定,飛快地將外裳穿好,想要去院門瞧一瞧。

還未走到院門口,木門就被人砸響。

“開門, 查驗身份!”語氣聽著極為不耐煩, 粗魯至極。

穆君桐連忙做出匆忙醒來的模樣, 柔軟頭發,假裝膽顫地打開門。

木門拉開,露出她半張臉, 瞧著畏畏縮縮。

見開門的是個婦人,官兵皺起眉頭:“你家男人呢?”

穆君桐道:“我是寡婦……”

她回答完,官兵已經不耐煩地踹開了門:“院內可有藏人?”

穆君桐被帶著後退幾步, 察覺到官兵對待此事的認真, 她連忙回身朝秦玦剛才站立的地方看去。

院中空蕩蕩, 不見人影。

官兵一進門就開始粗魯地在院中翻找,沒找見人,又沖進了屋裏,一通乒乓亂響後,他們黑著臉出來,遞給穆君桐一個兇惡的眼神。

“沒人,走!”領頭的高喝一聲,官兵迅速離開。

明明說好的查驗身份,卻不看任何文書,只是進屋尋人,這真是進了匪徒嗎?

夜風寒涼,遠處的院落裏傳來婦人的驚叫聲和小孩的哭聲,想來是官兵在尋人。這個陣仗,到底是在找什麽?

穆君桐垂眸,心中忐忑,但仔細一想,無論發生什麽都和自己無關,她只需等待著傳送,多的事一件也不要管。

也不知道秦玦去了哪兒,他似乎知曉官兵今夜會查人,否則不會這麽快就穿戴好,而且在查人前消失,是害怕文書有古怪還是怕被刁難?

即使此時有古怪,穆君桐還是不想深想。

她回到房間,將被翻亂的箱櫃規整好,撿起地上的物件時,才發現自己的手指顫抖個不停。

快了,快了,就要回去了。

不要多想。

她這麽勸著自己,終於閉眼睡下。

翌日,穆君桐一出門,就發現街市上無比死寂。

這些百姓習慣了隨時將要傾塌的日子,對危險的嗅覺遠超於穆君桐,昨夜一事和今早布守各地的兵馬,無不在告訴他們要亂了。

他們迷茫而又擔憂,但更多的是麻木,關上門,隔絕一切,寄希望於神明保佑,不要有動亂降臨。

穆君桐繼續往前走,一直走到能看見人影的地方。

人群如河流,匆忙著向城門湧去,但很快便停滯不前,有人輕聲議論城門已關,說了這句,四周的人就匆匆散開,一幅惶恐不已的模樣。

她心跳重得像是要從胸腔裏跳出來一般,沒有危險嗅覺,也沒有相應經驗,穆君桐只能抓住身邊返回的人,問他怎麽了。

這人難以置信地看著她,甩開她的手,一言不發地跑遠了。

穆君桐被人群推著往城門走,看著眾人面上的表情,忽然有種大亂將至的預感。

這個念頭一冒出來,她面色變得慘白,看著昏沉的天空,一咬牙,轉身逆著人流回家。

回到院子裏,她將藏在木櫃夾層的戰鬥服和裝備找出來,全部穿戴好。

手臂上的儀器一如既往的冰冷,穆君桐木木地掀開衣袖,看著自己即將回家的證明,一時有些茫然。

到了午後,死寂的墻外有了說話聲。

原是今早那些去城門擁堵的全部抓了起來,官兵說他們危言聳聽,攪得民心不安。郡守也露面了,說是匪徒混入了城中,所以才加重守備。

沉郁的氣氛一掃而光,百姓們都松了口氣,他們比誰都希望聽到好消息,如今好消息一出來,立刻麻木自己選擇相信,畢竟除了相信,他們沒有任何辦法。

恐慌總是可怖的,他們拼命驅趕著城中的恐慌氣氛,試圖用笑用行動表示一切都好。

直到夜幕降臨,他們裹著被子躲在塌上,看到了被火光染紅的半片夜空。

黑煙滾滾,火光竄天而起,似要將黑漆漆的天拽下來,掀翻天地,吞噬生靈,來勢洶洶,如火蛇滾動席卷,將蒼穹染上殘忍的綺麗。

綺麗蒼穹下,是大片大片燃燒的房屋。

還有人。

火光漫天,火焰遇木騰起,灼得人肺腑絞痛。眾人驚叫著,無處可躲藏。

城中數一數二繁華的郡尉府,眨眼間變成修羅地獄。

殷恒站在院中,吹來的灼熱的風讓他輕輕嗆咳幾聲。身旁有人走來,是郡尉往日最信用的能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