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秦玦煩躁得要命, 等到停車整歇時,立刻跳車遠離衡元。

殷恒見狀非但不來勸解,反而覺得秦玦這樣的神態更像是個正常的少年, 他樂見其成。

行至暮色降臨之時, 殷恒決定讓眾人就地休息,不再趕路。

感覺到隊伍停下,穆君桐神不知鬼不覺地從車窗滑出來,靜悄悄地融入黑暗。

他們在河邊生了火,也不講究,席地而坐開始論道。

而秦玦則被殷恒趕回了馬車上, 讓他同衡元一同在車裏睡覺。

秦玦虛了虛眼睛, 警惕地盯著殷恒:“為何我覺得你有所圖?”

殷恒用他那張平平無奇甚至醜的面容做出無害的表情:“阿玦,你冤枉我了。”

當然,秦玦也只是隨口說說。他察覺有古怪,但仔細想,又覺得能有什麽意圖呢,頂多讓他貼身保護一下衡元。

貼身保護……

他不知怎麽地就走了神, 想到幾個月前在荒野破廟的日子, 那會兒穆君桐把他看得死死的, 說是看犯人般守著他,其實也算是貼身保護了。

他任由思緒遊蕩了一會兒才回神,發覺自己進來越來越愛走神了。

而且每次都想到的是穆君桐。

這種感覺讓他有些不愉, 黑著一張臉上了馬車。

衡元正在裏面鋪褥子,見到他上來,臉一紅, 想必是想到了白日的對話。

秦玦被他的表情再次惡心了一下, 就在車簾旁盤腿坐下, 一點兒也不想靠近他。

誰知衡元鋪著鋪著,又開始同他搭話了:“你今日為何惱怒?”

秦玦額角跳了跳。

衡元自顧自地念叨:“莫非是因為你還未開竅?也是,人與人之間總是有差的,我有一遠方堂兄,十二歲便有了心上人,整日在我耳邊念叨,我那會兒才十一歲,哪兒懂這些。”

他鋪好褥子,往車板上一趟,捂住心口:“現在算是徹徹底底懂了。”

可能是秦玦今日被他惡心得有點神志不清了,竟然開口接話,冷冷道:“只見一面就成了你的心上人?你們的動心未免太過輕浮了。”

衡元搖搖頭,老神在在道:“不,不是因為那一面,而是因為那一瞬。情動只在一瞬,等你到了那一天就明白了。”

秦玦閉上眼,不再與他攀談。

而穆君桐就要慘一些了,想著她翻墻進山莊好幾次都差點被人察覺,說不定此次出現他們也帶著高手,所以她不敢靠得太近,而是遠遠地找了棵樹爬上去睡覺。

睡到後半夜,突然聽到打殺聲。

她陡然清醒,從樹枝上坐起來。遠處有人在打鬥,但秦玦一行人帶了高手,他們暫時處於上風,四周的馬車翻了兩輛,秦玦的那一輛並不在其中。

穆君桐心頭一跳,飛快地從樹上下來,沖入戰局中。

一片混亂中,無人在意她。

穆君桐隨手牽了一匹馬,打開偵測儀,尋找秦玦的蹤跡。

附近並沒有秦玦,定是因為他是在馬車上,馬一受驚,就會跑得很遠。

穆君桐大可不必在意秦玦,畢竟他怎麽著都不可能死在這個節點上,但她擔心的不是秦玦的安危,而是擔心發生了什麽她無法控制的事。

她騎著馬,四周尋找,終於由遠方傳來的一聲尖叫找到了方向。

穆君桐策馬趕過去,視野裏躍過無數的綠影,一幅血腥的畫面陡然闖進眼簾。

秦玦雖然受了傷,但仍有余力。

他不知從哪兒奪來的刀,橫劈向敵人,對方瞬間倒地不起。

滿地都有傷人和死人,秦玦打得順手,但下一刻,他就被迫停下。

對方不知道逮住了什麽人,或許是秦玦的同窗,穆君桐只看見殺手揪著一個哭哭啼啼的少年,對著秦玦說了什麽。

那少年再次哭喊,穆君桐才意識到剛才那聲引她過來的尖叫是他發出來的。

秦玦臉上濺著血,面無表情地朝對面看了一眼,眼神涼涼的。

他張嘴不知道說了句什麽,對方立刻拿刀架在了少年脖子上。

他的哭聲止住。

穆君桐心頭焦急地策馬奔向他們,視野裏的畫面逐漸放大,越來越清晰。

她看到秦玦舉起刀,毫不猶豫地朝少年砍去——別人若威脅他,那他會毫不留情地親自動手除去威脅。

穆君桐心頭重重一跳,渾身的血液都僵住了。

她一路跟隨,從這些人零散的對話聽到了他們此次是去往臨城遊說,既然都是同窗,那麽秦玦必然與他們無任何深仇大恨。

即使此人現在被殺手逮住做威脅,那也是無辜之人。

秦玦居然毫不猶豫地親自動手。

若是……若是他看著別人動手,也有理由為他解釋,比如無能無力,無可奈何之類的,沒有人要求他做一個大善人,只要秦玦不為惡就行。

可現在他若是當著穆君桐的面親自動手,那就意味著手上染了無辜之人的鮮血,無法抵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