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穆君桐似被釘在了原地, 無法動彈,難以置信地瞪著窗前那個黑影。

冷汗從眉間滴落,刺痛了她的雙眼。

秦玦忽然動了, 朝她走過來, 還有一步之遙時,對她伸出了手。

穆君桐模糊的目光落到那只手上,蒼白如玉,毫無血色,腕側的紫青血管像蜿蜒的刺青。

她下意識顫了一下,等待刀鋒的落下。

當然, 秦玦並沒有想殺她, 相反,他很有耐心地對她說:“起來吧,地上涼。”

他怎麽可以用這樣的語氣對自己說話?

穆君桐咬牙錯愕,他怎麽可以像什麽都沒有發生一樣?

過量草藥帶來的傷害讓她渾身酸軟發冷,她想破口大罵,卻提不起力氣, 強撐著想要坐起來, 卻又重重跌回地面。

然後她就被扶了起來, 他身上的血氣未散,若有若無的味道瞬間縈繞在她周圍。

穆君桐被迫倚靠在他身上,艱難地想要靠自己站立, 卻動彈不得,只能軟趴趴地靠在他身上。

她目光裏的恨意如有實質,被瞪的人卻恍若未決, 仍用平靜的語調說話, 像是在哄著她:“先緩一緩。”

他把她扶到用木板搭成的床上。

穆君桐面色慘白, 跌坐到床上後,總算好受了一些。

她強壓著內心翻湧的情緒,盡量讓自己恢復鎮定,使得力氣一點點流回身體裏。

事情既然發生,就應該尋找解決之法,而不是慌亂憤恨。

這麽勸著自己,她感覺自己的手臂能動了。

正想要活動兩下,卻依稀辨別出呼嘯的風聲中,有腳步聲混雜。

她渾身一僵,瞬間警惕起來。

她的神態和動作太明顯,秦玦出乎意料地為她講解:“只是解決了三個人,當然還有剩下的。”

但顯然,他說這句話沒有別的意思,只是單純的敘述一下,然後對穆君桐說:“走吧,下船。”

他不認為這些兇神惡煞的無腦匪徒能攔住自己,彎下腰,重新扶起穆君桐,想要把她扶起來。

剛剛碰到他的手臂,卻被一股軟綿卻強硬的力道推開。

擡頭,正對上她充滿厭惡的目光,這個眼神很陌生,包裹了濃郁的情緒,秦玦覺得很新奇。

他毫不生氣,反而十分享受這個目光,穆君桐不想起來,那就不起。

他松開手,卻聽穆君桐忽然開口:“船上還有活人嗎?”

她剛剛能開口說話,有氣無力,音調飄飄浮浮,像碎掉的雲絮。

開口說的第一句話卻是關心別人。

秦玦卻沒有很詫異,畢竟,她幾乎對所有人都秉持著一股愚蠢的善意。

“有。”

話音剛落,穆君桐就摸到了偵測儀,將電流調至最大。

她喉間流出低弱痛苦的嗚咽,面色變得更加青白,但力氣瞬間恢復了不少。

她站起來,拿起被掃落在床尾的□□,往門外跌跌撞撞地跑。

秦玦面無表情地看著她的背影,眉頭漸漸下壓。

他綴在她身後,看著她沖出來,放倒一個又一個靠近的匪徒,轉彎,進了充滿求饒聲的房間。

秦玦的面色終於變了,他加快步伐,一進屋,就看見高大的惡徒倒地,黑暗的房間裏,角落裏的方含章瑟瑟發抖。

剛才加大電流得來的力氣已經枯竭了,穆君桐勉強穩住身形,力氣流空後,麻木冷意愈甚,似在懲罰她的任意妄行。

寒顫一股接一股湧來,她站在屋中央,搖搖欲墜。

瑟縮在角落的方含章瞪圓了眼睛,詫異地看著她,幾度張嘴,欲言又止。

他萬萬沒想到自己會被人救人,更沒有想到救人的會是穆君桐。

他的目光落到她手上黑漆漆的武器上,辨認不出形狀,但是個人都明白,這絕非凡品。

穆君桐垂眸看他。

“他看見了。”秦玦不知什麽時候站到了門口,用撫慰人心的平靜語氣吐出幾個字。

剛經歷過生死,方含章對危險的察覺極度敏銳,聞言渾身一顫,又是錯愕又是慌亂,用絕望地語氣懇求著:“我不會說出去的,我、我……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我怎會背信棄義,求你……”

穆君桐根本就沒想過要殺人滅口。

如果她有力氣,她一定會回過頭狠狠瞪秦玦一眼。

不對,如果有力氣,她應該會掐著秦玦的脖子,將他按在地上,讓他再體驗一下瀕死的感覺。

哪有那麽多如果呢?

她的視野又開始出現了重影,只能無奈地擺擺手,有氣無力地對方含章說:“別怕。”

說完後,多的字是一個也說不出來了,後退幾步,在即將要跌倒的時候,砸向一個冰冷的懷抱。

秦玦扶著她,嗓音冰冷又黏膩,評價道:“你可真是對誰都抱有昏蒙善心。”

雖然剛接觸這個真實的秦玦不久,但穆君桐還是從他語調裏品出了微微的不忿。

她任由秦玦扶著他走到木板旁,擠出最後一絲力氣,回嘴道:“你不是……早就知曉嗎……”又何必不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