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緩了很久,直到敲門聲響起,穆君桐才回神,有氣無力地走去開門。

門外站著方含章,見她面色慘白,擔憂地問:“姑……夫人,出什麽事了嗎?”今日穆君桐這個房間的房門就沒打開過,飯點也沒人取飯,方含章有些擔心,便不顧禮節敲響了她的房門。

穆君桐還有些恍惚,勉強振作精神回答:“無事,我只是睡過頭了。”

“睡過頭?”方含章臉上泛起驚訝。

穆君桐見狀,反應過來,蹙眉問:“現在什麽時辰了?”

“已是申時。”方含章看她恍恍惚惚的,不好多問,只是道,“若身體不適,還得盡快開藥。”

穆君桐搖搖頭,謝過他的好意:“多謝,但是我只是睡過了,沒有生病。”

她打起精神來:“我該去看看他。”

方含章順著她的視線朝隔壁房間看去,明白了她口中的“他”是指的誰。

穆君桐腳步還有些發虛,有氣無力地走到秦玦房間,推開門,屋裏很安靜。

秦玦靠在床頭,閉眼休息,察覺到門口的動靜,他睜開眼,還未說話,就先蹙起了眉頭。

穆君桐並未進去,而是站在門口看他。

其實他現在的長相和夢裏的相去不大,只是身量縮小了很多。現在的他比穆君桐還要低一個頭,而夢裏的他目測有一米九的樣子,身形頎長,肩薄而寬,很難想象這樣的身形能做到來去輕松。

秦玦本來想找茬,質問她去哪兒了,為什麽不送飯給她,見她神色警惕,一時竟忘了計劃好說的話。

她雙臂交叉於胸前,一言不發,視線沉沉的,臉上掛著陌生的神色,和以往的她很是不同。

秦玦幾度想開口,話到嘴邊,又被她的視線看得生生咽了下去。

他很想說“站在門口幹什麽?”“看什麽?”,或者說“你臉色真難看”之類的話來故意激怒她,但半晌,他只是開口道:“怎麽了?”

她像突然回神似的,猛地直起身子,走進屋內把房門關上,猶豫著在距離他床邊不遠的木凳上坐下。

她看上去沒有心情吵架,難得嚴肅:“你對以後有什麽打算?”

秦玦驀地松了口氣,看她這幅古裏古怪的樣子,他還以為怎麽了呢。

他恢復了以往漫不經心地神色,又閉上了眼:“你不是說要撫養我長大嗎?”

“我是說,有什麽想做的之類的。”穆君桐這樣問,心裏知道他不會老實回答。雖然她也算是救命恩人了,但秦玦可不會因此交付半點真心。

這就是他們相處的矛盾所在了,如果光是簡單地給幾口飯吃,給個房子住,那養大他不算什麽苦差事,但如今兩人互不信任、互相提防,別說防著他毀滅世界,穆君桐得先防著他殺了自己。

他輕笑了一聲,毫不走心地回答:“沒有。”

穆君桐便沒有繼續問了,坐在那裏看著他發呆。

可能是她的視線太過於瘆人,秦玦假寐了一會兒,忍無可忍地睜眼:“你能別看著我嗎?”

穆君桐遲鈍地反應過來,蹙起眉頭,把視線移走。

秦玦雖然覺得她舉止奇怪,但觀察下來不像是隨時會暴起殺人的模樣,便決定拋開不管,重新閉上眼好好休息。

可沒過一會兒,她的視線又移了過來,用輕飄飄的嗓音問:“我是說,你的內心有沒有什麽特別想要滿足的念頭,或者說是現在只是冒出了一個尖,但會慢慢擴張的念頭的。”現在的他看上去真不太像夢裏的他,人遭逢難事性情大變也正常,但穆君桐直覺這是他性格本就存在的一面,只是現在還沒有徹底顯露而已。

秦玦掀起眼皮:“有。我現在很想休息,還有,我餓了,想吃飯。”

他成功地讓古怪狀態的穆君桐恢復了點精神氣。

她“哼”了一聲:“你是傷得下不了地了嗎?非得要我端來你屋裏,你自己怎麽不去拿飯?”

很有道理,秦玦沒法反駁,他其實已經習慣了有一頓沒一頓的日子,並沒有感覺饑餓。

於是他重新回答道:“沒有,我對以後沒有打算。”

在穆君桐眼裏,秦玦口裏的話,信一分都算多了,所以這麽問下去其實也沒有什麽意義。

她“唔”了一聲,又陷入沉默。

秦玦感覺她的視線又像剛才那樣空洞地停留在自己身上,咬了咬牙,忍著。

卻聽她突然說:“我計劃帶你去曲國,那裏欣樂太平,夜不閉戶,聽說往來交流詩書禮樂的學子眾多,若是有幸能拜師求學,就在那長久地住下來。如果沒有想過未來,就一邊求學,一邊慢慢想。”如果時空局沒有給出指令,那就一直在那裏住下去,住得久了,總能被儒家、道家之類的思想影響,潛移默化,總會改變一點吧。

她語氣從沒有這麽認真過,甚至說得上是苦口婆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