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誒?湯圓兒在這兒嗎?”

趙瀅的聲音將薛玉潤喚回了神。

薛玉潤扶了會兒額頭, 輕咳了一聲,隨手折了一枝淡粉的桔梗花,然後站了起來:“瀅瀅, 怎麽了?”

她若無其事地拂了拂衣袖, 瞧上去氣定神閑。只是眼神有些許飄忽,總往她先前拐進來的角落瞟。

“我正想去太清殿請你出來呢, 結果半路瞧見了瓏纏。”趙瀅瞧見她手裏的花, 以為她在折花, 便也沒有多想,只壓低聲音道:“你知道嗎,剛剛有人來找了許漣漪一趟, 好像是許家出了事兒,她要提前回家。”

趙瀅頓了頓, 道:“她和三公主的臉色都很糟糕, 三公主還向我打聽, 你乞巧夜在哪兒。我說你頭疼, 搪塞過去了。湯圓兒, 出什麽事了嗎?”

薛玉潤轉念一想,道:“許門下令生病了, 許漣漪大概是要回家侍疾。”

十有八九,許家的人還向三公主解釋成“許門下令是因為擔心陛下趁夜出宮而突病”。

“走吧, 按理,我們得去送送她。”薛玉潤說罷, 帶著趙瀅徑直穿過了花叢。

只是在拐彎的時候,薛玉潤倏地停下了腳步, 把手上的花交給瓏纏, 然後悄悄地以眼神暗示瓏纏:楚正則還在嗎?

瓏纏哭笑不得地搖了搖頭。

趙瀅猝不及防地比薛玉潤多走了好幾步, 回過頭來看看她,又看看拐角的另一端:“湯圓兒,你在躲誰呢?”

薛玉潤輕咳一聲,大跨步地往前走:“瞎說,我才沒有躲誰,我看風景呢。”

*

邀月小築裏,可沒有這般的好氣氛。

素來還算沉得住氣的許太後,頭一次氣得摔了杯盞:“事事不順,都是許鄭氏那個廢物,教養出了許望這個蠢貨!”

許鄭氏正是許二夫人。

福春跪在地上收拾碎瓷,不敢說話。

“福”字輩的宮女裏,因為福春在乞巧宴一事上被抓住錯漏、福夏獲罪,第二等宮女福秋和福冬便頂了上來。

此時許太後震怒,唯有福秋敢端著杯盞上前,勸道:“太後息怒,切莫因為許家一兩個人的錯,傷及您的身子。”

福秋繼續道:“陛下想來正是顧慮這一點,所以乞巧宴之時,只讓德忠公公私下同您說。而今日,又因為老太爺身體抱恙,急著來寬慰您。”

“你的意思是?”許太後接過了杯盞,意味深長地看了福秋一眼。

“奴婢愚鈍,只知道些尋常老百姓的家長裏短。”福秋立刻跪了下來,恭敬地道:“兒子孝順,只會心疼母親,斷不會因為外祖家出了過錯,反而遷怒自己的母親。”

她不輕不重地給許太後錘著腿:“兒子維護母親,旁的人就不敢多嘴。”

許太後思及太皇太後,緩緩地抿了口茶。

太皇太後的確完全沒有就乞巧宴的事責問過她。許太後不信太皇太後對乞巧宴一無所知,畢竟事情是薛彥揚查出來的。但太皇太後不過問,就連薛家都沒有提,顯然是因為皇上的維護。

而今日太皇太後只說了一句“不聾不啞,不做家翁”,多半是因為納妃一事。薛玉潤是薛家人,太皇太後自然希望留足更多的時間,讓皇上和她培養感情。

“你倒是個聰明人。”許太後俯視著福秋,冷笑了一聲:“不過,你這話裏話外,將哀家跟許家分得幹幹凈凈。”

福秋以頭觸地:“奴婢是您的人,不知許家,只知太後。”

“你跟著哀家,所以眼裏只有哀家。”許太後倒是記著先前教訓許二夫人的時候,福春面露遲疑,而福秋的確對她言聽計從。

自打入宮才跟著她的福秋,和許家的家生子的確不同。

但此時,許太後仍幽幽一嘆:“可舐犢之情,何能割舍。含嬌終有一日要嫁入許家的。”

“您說得極是。這世上最與您親近的,便是您的孩子:陛下和三殿下。”福秋先將“舐犢之情”四字添上了皇上。

然後,她繼續恭聲道:“若非您至德至慈,何得陛下至純至孝?您是陛下事必躬親的母後,三殿下自然是陛下最親近的胞妹。三殿下不是尋常小娘子,不必有‘終有一日’的限制,嫁不嫁許家,端不過三殿下一句話的事。”

“含嬌這性子啊。”許太後嘆息道:“你終究不過一介奴婢,見識短淺。父母之愛子,則為之計深遠。現在哀家執掌中宮,自是無礙,可陛下大婚以後呢?若是宮中無人相幫,怕她日後會受委屈。”

“您教訓得是。不過,奴婢鬥膽,若是有人在您跟前說了三殿下的不是,合該拔舌下地獄。”福秋立刻道:“就算像奴婢這樣見識短淺的人也知道,三殿下嬌貴,是闔國的掌上明珠。不論是誰,若有人為難三殿下,陛下頭一個不答應。”

“老百姓家有句俗話,叫‘一家有女百家求’。三殿下的駙馬就該千挑萬選,哪輪得到其他人說三道四。”福秋繼續道:“難道三殿下挑中了旁人,許家就不幫著三殿下了嗎?就能眼睜睜看著三殿下受委屈嗎?奴婢想著,許家是世人都稱頌的名門望族,不會不明白主仆之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