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番外一:前世情緣(六)

“姑娘許久未回府了, 也不知老爺、夫人是否安好……”

知畫話還沒說完,便見知書瞪著眼睛看著自己。

見狀,知畫趕忙住了口。

知書看向顏凝, 只見她神色懨懨的,似乎完全沒聽到她們的對話。知書這才安下心來, 拉著知畫走了出去。

“我只是瞧著姑娘近日裏都沒什麽精神才問的, 世子待姑娘冷淡,王妃更是霸道跋扈,連同那些下人都想著法子折辱我們……姑娘倒不如多回府裏去, 有老爺、夫人在,姑娘也會好些。”

知畫說著, 向屋子裏看著, 輕輕嘆了口氣。

知書道:“你知道什麽?姑娘是再不會回去的了。”

上次離開顏府時, 她親耳聽到顏凝對顏宗翰道:“父親和哥哥大可放手去做任何事,不必顧惜我。從今天起,我不會再回來,從此,父親只當我是謝家婦, 而不是顏家女。”

主子的事知書不懂, 亦不能多言, 只是忍不住的心疼。

從前顏凝是怎樣驕傲的姑娘,如今竟被磋磨成這樣, 實在是太苦了。

勸了顏凝許多日子, 她才肯答應出來走走。知書和知畫陪在她身側, 總覺得她整個人都輕松了幾分, 也就略略安下心來。

“姑娘早該出來走走, 這樣悶在府裏, 可不是把身子都悶壞了?”

知書見顏凝饒有興味的看著街市兩邊的小攤頭,不覺輕笑道。

顏凝道:“快到父親生辰了,我挑個生辰禮,等你得空了,悄悄的送到咱們府上去,父親會明白的。”

知書笑著應道:“姑娘放心,奴婢晚些時候就去送。”

主仆三人一路說著話,正在鋪子裏挑著東西,便聽得身邊有人議論道:“今日是不是就是顏家上下處斬的日子?”

“可不是?算算時辰也差不多了。顏大人是個好官,真是可惜……”

“兄台慎言。”

那人聽著,忙住了口,道:“多謝兄台提醒。”

顏家……

顏凝聽著只覺心慌,顏這姓氏少見,京裏姓顏的人家並不多,而做官的就更少,幾乎就只有顏宗翰一家。

顏凝趕忙走到那幾人身側,道:“敢問公子,方才所說的顏家是哪個顏家?”

那幾人面面相覷,生怕惹出禍端來,說什麽都不肯說,只推脫著走了。

倒是鋪子裏的夥計看不下去,道:“夫人不常出門,大約不知道,今日是觀文殿大學士顏大人父子要處斬呢。”

顏凝聽著,只覺腦袋裏“嗡嗡”作響,幾乎要暈過去,她跌跌撞撞的走到夥計身邊,道:“觀文殿大學士,可是顏宗翰顏大人?”

那夥計滿不在意道:“還有哪個顏大人?”

顏凝眼前一黑,生生嘔出一口血來。

知書,知畫趕忙來扶她,她卻推開她們,猛地沖了出去。

臨近刑場,雲卻一層層的厚了起來,宛如一塊巨大的墨色石頭,壓在京城的上空中。雖是正午時候,處處卻都是陰沉沉的。

刑場周圍早已圍了烏泱泱的人群,將一切都遮在了裏面,讓人看不真切。

好像這一切都只是一場幻夢,只是對於顏凝來說,這夢也太可怖了些。

血順著石階一層層的流下來,將整個地面都染得粘膩潮濕,空氣中到處彌漫著難聞的血腥氣,令人聞之膽寒。

手起刀落,一個個腦袋滾了下來,人們不覺往後退了一步,好像生怕這腦袋滾到自己腳邊似的。

謝以安坐在高台之上,面容冷清得宛如謫仙,好像眼前的一切都與他無關似的。

仿佛,他從來都是作壁上觀的人。

“世子,除了顏予淮之外,犯人皆以伏法!”

謝以安聞言,目光凝在不遠處的顏予淮身上,他早已身死,卻不是被斬首的,而是自盡。

他以身為筏,要揭露康王的狼子野心。

死之前,他做了好一段慷慨陳詞,的確讓人心潮澎湃,可在場的都是些沒用處的老百姓,連半個說得上話的人都沒有,他這一番心思,算是白費了。

謝以安唇角溢出一抹冷厲笑來,幽幽道:“左右他是要死的,自盡和斬首沒什麽差別。”

“是!”下屬道。

又有人來報,道:“世子,罪臣顏宗翰的夫人和妾室,皆已在牢中自盡。”

謝以安聽著,一貫冷厲陰鷙的眼眸微微有些波動,道:“知道了。”

言罷,他低聲囑咐身邊的侍從,道:“此事不許傳到世子妃耳朵裏。”

那侍從剛要答應,卻突然慌了神,像是看到了什麽可怖的東西似的,連著後退了幾步,又忙跪了下去,道:“世子……”

“慌什麽?”

謝以安不耐煩的說著,一擡頭,只見顏凝正站在他面前,不可置信的看著他。

她今日著了身鵝黃色的衣裳,顯得格外清爽幹凈,額前的劉海因為汗水緊緊的貼在了臉上,露出一雙過分倔強而又疲憊不堪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