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一更

翁璟嫵的本意並未在於當著金都貴眷的面, 承認二嬸與謝菀瑜是私取賞賜一事。

在金都生活了八年的翁璟嫵,對這些個貴眷的心思沒了解十分,也了解了八分。

今日她若是承認了, 崔文錦母女自此會被滿金都城的貴人瞧不上。

不僅謝菀瑜談不上往上的好親事, 就是幾個兄弟姊妹的親事都會受波及。

再過那麽一兩年, 崔文錦賣慘,二房兄弟姊妹議親受阻。

老太太和二房所有人都會怨上她, 乃至金都城的人都會覺得她做得過分了。

她這個苦主反倒成惡人了, 如此便太過得不償失了。

再有, 這賞菊品蟹宴可是國公府辦的,在宴席上鬧這麽一出,壞了眾人興致, 也是打了國公府的臉。

人家可不管誰對誰錯,都會記在了她的名頭上。

她不是要毀了二房的名聲。

她要的,是別的。

翁璟嫵擡手放在了謝玦的手臂上, 溫聲勸道:“夫君, 嬸嬸可能也真的是一時糊塗了, 你莫要動怒。”

崔文錦雖不知翁氏為何忽然幫了她, 但立馬捏緊了帕子, 抹淚做戲哭道:“玦哥兒, 嬸嬸是真的一時糊塗, 你就原諒嬸嬸這一回,嬸嬸下回不會如此了。”

謝玦看向這性子軟的妻子, 再想起她在馬車上說的那句“不過是衣裳, 千金穿得, 一兩也穿得”的話, 心頭頗不是滋味。

他所拼來的榮華, 最好的卻受用在了二嬸的身上,而妻子卻不在意這些,只惦記著他與前邊付出血淚的將士。

思及到此,謝玦望著二嬸,沉聲道:“昕妹在月前多番對阿嫵不敬,便是今早瑜妹也敢在阿嫵面前炫那一身衣裳,她們如此,是嬸嬸教的,還是嬸嬸知道卻從來不管轄,放任她們如此?”

說到最後,眼神陡然一利,語氣驟轉:“所以敢問嬸嬸,方才所言,我能信幾分?”

翁璟嫵略一驚,不曾想再重活一回,竟然能從謝玦那張十悶棍都打不出一句好話的嘴巴裏,聽到這樣的話。

但轉念一想,他正直得很,能說出這樣的話倒也不奇怪。

只是上輩子她與他聚少離多,鮮少聽到罷了。

崔文錦所為被侄子一語道破,一時啞口無言,臉色難看。

她以為,以侄子一心撲在公事之中,必然不會在意這後宅之事。

怎知她所做之事,他竟全瞧出來了?!

崔文錦若是平時被如此羞辱,定然揮袖離去。

可時下只憋下這些屈辱,低聲下去的認錯。

“玦哥兒,你便不看我是你嬸嬸,你也看在我為侯府操勞了這麽些年,看在婉瑜是你妹妹的份上,原諒嬸嬸,幫嬸嬸這一回吧。”

謝玦緊抿著唇,輪廓繃緊,似乎沒有半分心軟的跡象。

翁璟嫵指腹輕撫著手中的扇柄,琢磨著也差不多了,便輕緩出聲:“瑜妹妹畢竟尚未議親,這事確實不宜鬧大。”

崔文錦難得認同的連連點頭。

滿臉希冀的望著自家侄子。

謝玦負手在後,依舊面無表情,讓崔文錦看得著急。

“不若這樣,就依方才嬸嬸所言,既用了便補上,先應下賠償,其他的回到府中再議。”

望向丈夫和崔文錦:“可好?”

崔文錦連連點頭:“好好好!”

許久未言的謝玦開了口:“嬸嬸確定補上的是上貢京中的蜀錦?”

馬車上,謝玦依舊記得妻子所言。

一匣子金銀,尚且換不得一匹精品蜀錦。

那麽看來,貨與貨之間,也是有所區別的。

翁璟嫵佯裝反應了過來,也望向崔文錦:“是呀,嬸嬸要補上的可是上貢的蜀錦,若是,又何處去尋?”

崔文錦:……

原以為是真心幫她,可如今才知是在難為她。

她聽小女兒所言,那榮安公主所述,這蜀錦只進貢了六匹,她有銀子都換不到一匹!

崔文錦:“蜀錦還余半匹,我給你送回來,再用高出市價兩倍補回余下半匹,成不成?”

翁璟嫵聞言,卻是一笑,輕悠悠的道:“旁人用剩的,我便不用了。”

頓了頓,又道:“尋常蜀錦,便也就是五百兩,但這還是難求一匹的情況之下,這上貢的才千兩,半匹五百兩……”

說到這,翁璟嫵又是低頭輕一笑。

“二嬸此番若是誠心,便不會打如此算盤了。”

崔文錦暗暗握緊手心,問:“那侄媳想要如何?”

翁璟嫵看了眼身旁無甚表情的謝玦,又看向她,緩緩開口:“五倍,市價的五倍。”

崔文錦臉上的表情逐漸破裂,雙眸瞪大,似乎下一瞬就會說出‘你怎不去搶的話來?!’

但硬生給忍住了。

憋紅了臉,僵著脖子道:“侄媳不覺得這太過分了?”

便是謝玦都忍不住看了眼身旁的妻子。

兩千五百兩,是個驚人的數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