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一點紅把昏昏沉沉的李魚輕輕地放在了榻上。美人已合上了雙目,隨著輕而淺的呼吸,她的睫毛微微地顫動著,臉上還泛著一點點紅,好似已經沉沉地睡去了。

一點紅將她放下,便順手扯過錦被,想要為她蓋上。只是一伸手之間,他卻忽然遲疑了。

李魚的身上總是如冰一樣冷的,以前他總以為,這是不足之症的體現,因為便格外的在意她穿得夠不夠暖,被子有沒有蓋好。如今得知了真相,細想之下,只覺得她這幅冰冷的身體……說不定就是妖怪異於常人的表現。

如此一來,蓋不蓋被子,豈非是多此一舉?

他還停下來,略思考了兩秒鐘,最後還是一把扯過錦被,將她嚴嚴實實地包裹在了裏頭。

——管他呢,他想這麽做,就這麽做了。

李魚昏昏沉沉地睡著,她一大清早就睡下,等醒來的時候,時間已經快到正午。

其實她的覺並不算特別多,自從恢復妖力之後,精力也十分充沛,只是這一回,就好比一個本就不太餓的人吃了自己最喜歡的小零食吃到撐——而且這小零食還是高油高糖高熱量,讓人一吃就很有滿足感的好東西。

這種東西吃完之後會困其實還是挺正常的嘛……

她縮在被子裏,大大地打了個哈欠,迷蒙地睜開眼睛,又伸了個懶洋洋的懶腰,還有點不太想起來,就窩在被窩裏四處找一點紅的身影。

他就守在她的身邊。

一點紅盤著腿,坐在外間的榻上,似在閉目吐納打坐。聽見身後的聲響,他緩緩地睜開了雙目。

一點紅淡淡道:“你醒了?”

李魚唔了一聲,這才慢慢地從榻上下來,走到了外頭那一間,坐在了他的身邊。

一點紅動也沒動。

他的袖子仍是挽上去的,露出一截慘白的小臂來,那小臂之上,一個血色的痕跡格外的明顯。

照理來說,這種小傷,人體的自愈能力自然可以應付,雖然只過了幾個時辰,那最起碼也應當是止住了血,可一點紅手臂上的那個傷口卻不然,雖然看上去並不嚴重,卻仍在一點、一點的滲著血珠。

李魚忍不住伸出了手指,用指腹抹掉了他傷口上滲出的血珠,又被那種甜絲絲、熱乎乎的味道所吸引,盯著她纖白的手指做了好一陣子的思想鬥爭,才悄悄的低頭,快速的把自己的手指頭上沾的血吃掉了。

……然後打了一個飽嗝。

——相當貪吃。

一點紅得出這個結論,忍不住要勾起嘴角。

她擡起頭來,又盯著一點紅的傷口看,那地方已又慢慢的滲出了血,這傷口好似不會愈合似得。

李魚遲疑著道:“這傷口……”

一點紅的語氣相當平靜:“似是難以愈合。”

這其實也並不能算得上是多麽奇怪的事情,一點紅知道一種蛇,毒牙嵌入傷口之後,竟比尋常的傷口要難以愈合得多,需要在反復的潰爛之中用烈酒一遍遍的清洗,方才能好。

因此,她能有這般能耐,著實不算什麽稀奇的事情。

一點紅不甚在意,李魚卻很是在意,她總覺得自己好似幹了壞事一樣,皺著眉盯著一點紅胳膊上的傷口。

她忽然又拿出了魚腸劍,要取自己的血給他用。

一點紅眼疾手快,立刻摁住了她的手,皺眉道:“你做什麽?”

李魚道:“傷口既難以愈合,自然要想個法子叫它愈合才是。”

她的血的確是有奇效的,之前一點紅的脖頸之上留下了一個深深的傷口,也好得徹徹底底,今日這個淺一些的傷口,想必應該也沒有問題才是。

一點紅卻道:“不必,你的血珍貴,不需要浪費在此處。”

而且……

而且他也的確想在自己身上留下一點紀念品。

他忽然伸出手,用粗糙的手指輕輕磨挲著自己小臂上的那個傷口,傷口完全沒有愈合的痕跡,他手指上的厚繭擦過的時候,便能感覺到一點刺痛。

這讓他忍不住想起李魚吸血時的樣子。

他知道什麽叫徐徐圖之,如今這些舉動,一是為了讓她好過些,二也是為了……讓她慢慢地離不開他。

見李魚還是盯著他的傷口看,一點紅罕見地開口寬慰道:“你不必歉疚,你該知道,這是我逼你做的。”

這低啞的語氣之中,竟還帶著一點點的笑意。

李魚下意識地去看他的臉,而一點紅此時此刻,正好也在看她,那雙永遠冷漠、永遠殘酷的死灰色眸子之中,竟也帶上了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

他定定地看著李魚,就看見她忽然又垂下了眼簾,似乎對他滿載的情緒有些無所適從。

她又避開了。

一點紅也不生氣、也不郁悶,他平靜地移開了目光。

一點紅問:“接下來去哪?”

李魚沉默了一小會兒,道:“要往北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