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第2/3頁)

不會的,殷予懷望著面前的鸝鸝。

她現在不是廢院中那具燒焦的屍體,她好好地存活在這世間。

她明媚,嬌艷,燦爛,她擁有這世間美好的一切。

他不能,絕對不能,再用這種方式,留下鸝鸝。

一樣的開始,最後,只會重蹈覆轍。

殷予懷可以接受所有,但是他接受不了,那場大火,再燃起來一次。

殷予懷開始審視自己。

他雖未曾在心中承認自己妒火中燒,但他如今,不就是在無限地妒忌頹玉嗎?

妒忌鸝鸝對頹玉的愛。

妒忌那個他窺見的吻。

在妒忌之外,他還在害怕。

他有太多種害怕,但是這一刻,有一種絕對的害怕,占據了他的整個身體。

他害怕自己,再傷害到鸝鸝,無論因為什麽。

殷予懷松開了梁鸝的手,他不再看向她,只是垂上了眸。他的眼眸顫抖,落在梁鸝眼中,只覺得他是因為冷。

“殷予懷,很冷嗎?我們去看大夫好不好,你發熱了。”梁鸝的聲音中,滿是擔憂。

這一次,殷予懷沒有再拒絕,他點了頭。

掀開被子,穿戴好,推開門去尋青鸞和郁岑的梁鸝,不會知曉,在剛剛短暫的半刻鐘之內,殷予懷究竟下了一個怎樣的決定。

他像是一個絕望的瘋子,但是瘋子有自己絕對要保護的人。

為了那個保護的人,他決定把自己,徹底關起來。

不給自己一絲光,也不再給自己任何的希望。

殷予懷擡起眸,他呼吸之中多了一分孱弱。

他沒有望向梁鸝的背影,也沒有看向窗外的樹,他靜靜地感知著自己身體中發生的每一絲變化,那些曾經堅不可摧的一切,正在慢慢地被瓦解。

如若這世間,唯有他的愛意消散,他才能永遠不傷害到鸝鸝。

那他,想試試。

殷予懷眼眸渙散,最後沉默地閉上了眸。

他心中那些弦,一根根繃斷,那個閃著雷電的夜,他未看見那扇半開的門,也未看見披著黑袍去見鸝鸝的頹玉。

他可以的吧。

*

梁鸝尋來郁岑時,殷予懷已經昏睡過去了。

她蹙眉望著軟榻上的殷予懷,一旁的郁岑已經在為他把脈。

不過片刻,郁岑便開始吩咐青鸞去抓藥,待到青鸞離開,郁岑輕聲對梁鸝說:“小姐,只是簡單的風寒。”

梁鸝望著窗外的秋千,看著黃泥中依稀的腳印,還要什麽不明白。

“幾日能好?”她坐在軟榻邊,望著殷予懷。

郁岑停頓了一下:“平常人可能三五日就好了,但殷予懷身子弱一些,七日吧。若是七日還未好,可能就是身體內的毒,又犯了。如若毒犯了,時間便說不動了。不過我剛剛已經讓青鸞去抓藥了,裏面有壓制的方子。”

“還未尋到藥嗎?”梁鸝聲音很輕地問。

郁岑搖頭:“小姐,那老頭子不肯見我。那幾味藥材,老頭子肯定有的,只是我去要,他還真不一定給我,最後,可能還是得小姐去。”

梁鸝垂眸,沒有說話。

郁岑也沒有再說,小姐不想回去寨子,他心中明白。

如若可以,他寧願殷予懷死掉,也不希望小姐為了殷予懷的藥,去那寨子之中尋老頭子。

不過,這話,他如何也不能當著小姐的面說就是了。青鸞對他的囑咐,他還是記得很清楚的。如若這半年,他還未看出小姐對殷予懷的不同的話,他幹脆自戳雙目算了。

“小姐,那郁岑先下去了。青鸞那邊,郁岑去看這些。”

“去吧。”

等到關門的聲音傳來,梁鸝緩緩閉上了眼。

昨日頹玉的事情,她是故意的,殷予懷一定看見了,對吧。

想到這,梁鸝看向殷予懷,她聲音很輕。

“殷予懷,我就在你身旁,你甚至都不敢問我一句嗎?”

*

殷予懷不敢。

且從今以後,都不會再敢了。

在他昏睡之中,他又回到了那場大火。

這一次的夢,格外地真實,他看見蠟燭被風吹落,瞬間點燃了垂到地上的紗。

紗被燃燒得很快,不到一刻鐘,一間屋子已經滿是火焰。

隨後,一間屋子點燃了另一間屋子...

最後,斷壁殘垣,一切都變為灰燼。

這是殷予懷,第一次,在夢中,看見了整場大火。

那些在火焰之中,被吞噬,進而崩塌的一切,開始緩慢地在殷予懷的腦海之中放映。他就像一座石雕,只能沉默地站在火焰之外,看著。

他什麽都做不了。

那些通天的無力感,就像很久之前,他親吻那塊覆雪的墓碑。

驚醒的這一刻,殷予懷渾身都是冷汗。

那場大火,炙熱得,恍若他也如同火焰一般。

但終究,那只是一場夢。

他不會是火焰,從今以後,他只是一個被絕望裹住呼吸的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