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殷予愉帶著一堆東西爬上梯子時,已經不見了霜鸝的身影。

殷予愉看著空蕩蕩的前院,倚靠在梯子上,喃喃道:“...還是生氣了啊。”

下面的守衛和太監面面相覷,下一刻立刻低下頭。

殷予愉帶著一堆東西從梯子上跳下來時,沒好氣道:“別垂頭了,走了。”

*

霜鸝提著一大包果子,去書房尋殷予懷。

走了一半,突然想起了什麽,又折回到了廚房中。

待到小心地擺好了盤,霜鸝彎彎眸。

端著最好看的果子,她又去了書房。

推開門時,殷予懷正在提筆寫著什麽,看著她進來了,也沒有擡頭看一眼。

已經相處了半年,殷予懷生氣,霜鸝怎麽可能感知不出。霜鸝端著果子的手收緊,不知道自己怎麽惹了殿下生氣。

她輕聲上前,將果子放到一旁,再走到殷予懷身旁,為他研墨。

殷予懷只是繼續提筆寫著,神色沒有任何變化。

“殿下——”霜鸝一邊研著墨,一邊輕聲喚著。

殷予懷淡淡擡頭,看了她一眼,並不說話。

霜鸝小心拉了拉他的衣袖,眨了眨眼,殷予懷看著她,依舊是那副沒有什麽表情的模樣。

“別生氣啦,氣壞了身子就不好啦~”霜鸝軟著音調,有一下沒一下地哄著。她實在沒有什麽經驗,這大概是殿下半年來,第一次在她面前生氣。

她左思右想,都想不出,她到底怎麽惹了殿下生氣了。

但...這並不妨礙她認錯哄人!

霜鸝一只手輕輕扯著殷予懷的衣袖,另一只手小心接過他手中的筆,待到將筆輕輕地放置好之後,再專注地看著殷予懷。

而殷予懷一雙紺青的眸,從她扯住她的衣袖之後,也就直直地看著她。

霜鸝輕輕眨眨眼,將殷予懷帶到一旁的椅子上。

殷予懷臉雖然冷著,卻還是配合,直到霜鸝將那兩盤精美的果子端上來時,臉才又冷了下去。

他輕描淡寫問:“剛剛那是殷予愉?”

霜鸝知道瞞不過,忙點頭:“是,是四皇子。”她撚起一塊恍若桃花的果子,向殷予懷口中送去。

霜鸝稀薄的哄人經驗告訴她——

一般這個時候,人應該就能哄好了——

殷予懷眼眸一暗,不再言語,直接起身,出了書房。留下霜鸝舉著果子,喉嚨間的話緩緩地咽下去。

...哄不好啊。

*

隔天。

去照例拿一天的食材的時候,霜鸝不由得苦了臉。

殿下同她生氣,每次飯菜都用得少了。

倒也不是不同她講話,就是,就是,霜鸝咬著唇,就是一種很奇怪的感覺。

和之前好像...完全不一樣了。

走到門前,忽然,殷予愉的頭就出現在了墻頭。

霜鸝被嚇了一跳,眼眸瞪得大大的,待到看見是殷予愉之後,因為殷予懷而生的煩惱一下子爆發了。

她轉頭就走,留殷予愉一人在墻頭不知所措。

殷予愉怔了:?

...

片刻,霜鸝又回來了,她咬著唇,看著墻頭委屈巴巴的殷予愉,自知理虧,聲音放輕了些:“大名鼎鼎的四皇子,如今又來找我這個小奴婢幹嘛?”

殷予愉被刺得沒有脾氣,好聲好氣說:“過來些,我給你講講這裏面的藥。”

霜鸝:“...藥?”

這時霜鸝才想起來,昨日他看見了她手臂的燙傷,原來離開,是去給她拿藥了嗎?

有些理虧,霜鸝乖乖上前,聽殷予愉一樣一樣講著。

“這個綠色罐子的,叫什麽我記不清了,但是是塗抹手臂的。你手臂看著那麽嚴重,昨日你若不走,我昨日便把藥送過來了!”

“這個藍色罐子的,是塗手掌心的...”

“這個粉色罐子的,記住了啊,等落痂了再塗。小姑娘家家的,不可以留疤的!”

陽光灑在殷予愉臉上,霜鸝愣了一秒,隨後乖乖點頭。

“...謝謝。”她聲音很輕,有些不知所措。知道適才,自己多少有些遷怒了,霜鸝的眼睫顫了顫。

昨日殷予愉送來的那包果子,她能因為過去那一個多月的相處,坦然收下。

但當殷予愉一個藥罐一個藥罐給她講藥效時,霜鸝還是不可避免地愣住了。

霜鸝向來有恩必報,故而她代替那位死去的秀女入宮,留在四面楚歌的殷予懷身邊,她習慣用她能夠給的一切,去償還別人的恩情。

但是她不知道,殷予愉的這份善意,她應該如何...去還。

霜鸝不喜歡這皇宮,因為這宮中的爾虞我詐,讓她覺得呼吸都汙濁。更別說,這些在汙濁下長大的人了。

故而知曉當初那個在冷宮曾經陪伴過她後來又不辭而別的少年,是這皇宮的四皇子時,她無措了一瞬。

她接過藥,擡眸看著梯子上的殷予愉。殷予愉見她看著他,直接一手撐著墻,最後坐到了墻頭,彎著眸與她對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