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

清晨,太陽剛剛升起,基地裏的人陸續從屋裏出來,這是他們一天中難得可以外出活動的時間,但即便如此,他們也不敢走遠,只能在周圍走一走。

貧民窟的人卻沒有這麽悠閑,他們忙碌了一個晚上,現在正是處理“臟汙”的時候。

勉強算是壯實的男人把已經不能再用的“商品”拖出基地,隨意挖了個坑,“商品”的手甚至還露在外頭,他就已經頭也不回的走了。

鐵皮屋內,年幼的男孩從地上爬起來,他頭發淩亂,衣服也遮蔽不了全部身體。

他的臉上全是黑灰,沒人能看清他的臉,可他爬起來的第一件事不是擦臉,而是再次往臉上抹了一層灰,這裏沒有鏡子,他只能盡力給自己的臉全部抹上,不露出一寸幹凈的皮膚。

男孩推開鐵皮屋搖搖欲墜的木門,小心翼翼的彎著腰,力圖不被任何人注意到。

行色匆匆的人們也確實沒有注意這個瘦成一把骨頭還頂著一張臟臉的小崽子,他們忙著收拾這個夜晚的“銷金窟”。

昨天被放出籠子的貨物又被關了回去,男孩從籠子旁邊的走過,卻一眼也沒有看籠子裏的貨物,貨物們也沒有看他,明明耳邊都是腳步聲,卻又像是靜悄悄的。

安靜的能像是能聽到別人的喘息聲。

男孩走進一個小屋子裏,他的手緊握成拳,直到走到櫃子跟前,才踮起腳把手舉高,再把手掌攤開。

他的手裏有塊破損的手表,外面的玻璃罩已經有了蛛網般的裂紋,但裏面的指針還在頑強轉動。

坐在櫃台後的男人從他手裏接過表,仔細看了看,也沒有問這塊表的來源,面無表情的從櫃台下拿起一個水瓶,男孩的眼睛變亮了許多,眨也不眨的盯著水瓶。

男人像往常一樣,把瓶蓋擰開,倒了一瓶蓋的水,然後不耐煩的遞給男孩。

男孩沒有猶豫的一口飲盡,把瓶蓋還回去後男孩就出去了。

解決了水,他還要解決食物。

他去了另一個屋子,這次他沒有可交換的東西,剛進屋子,就有人給了他一個木盒,木盒裏是乳白色的膏狀物,不需要任何人吩咐,男孩輕車熟路的走出屋子,走到籠子旁邊。

手上蘸取了軟膏後,男孩的手臂穿過鐵籠的縫隙,把軟膏塗在“貨物”的傷口上。

只有他這個年紀的孩子,能把手探進這麽細的縫隙裏。

這些“貨物”的主人從沒有把這些貨物在白天放出來過。

以前放過,但跑了兩個,雖然知道那兩個跑出去也是死,但主人覺得自己虧了,於是再也放過,他寧願貨物死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也不願意讓他們死在他看不到的地方。

男孩給第六個貨物塗藥的時候突然被一只骷髏般的手拽住了手腕。

“殺了我……”“貨物”無神的眼睛看著他,“殺了我……”

男孩面無表情的收回了自己的手,對方早就沒有力氣了,他輕輕一抽就能抽回來。

即便被男孩抽出了手,“貨物”依舊不斷呢喃,直到聲音越來越小。

幹完活,男孩回了那個屋子,這次他得到了一顆只有小孩拳頭大的土豆。

生的,但男孩沒有選擇的余地,他把土豆在衣服上擦了擦,也不去皮,土豆上還帶著沒擦幹凈的泥沙,就這麽湊到嘴邊,狼吞虎咽地吃下去。

就在男孩要走出屋子的時候,基地裏忽然傳來了喧鬧聲。

有人在呐喊,有人在歡呼,聲音在此時安靜的基地裏震耳欲聾。

男孩低著頭,他並不好奇發生了什麽,但依舊下意識的朝基地的出口看去。

貧民窟就位於基地的最外圍,離出口最近,一旦有危險來臨,貧民窟就是第一道人肉防線。

男孩記得以前就發生過這樣的事,貧民窟的管理者們在第一時間把“貨物”們放出去,那些以為自己終於得到自由,不用再受折磨的人們朝外奔去,擋在入侵者面前,用生命為身後的人爭取了時間。

他活在這樣的環境裏,喪失了所有同情心和同理心,唯有活下去三個字成了他的執念。

男孩看著那輛只有基地老大能坐的車緩緩開出來,他只能看到一個人影,但這並不妨礙他那雙漆黑的眼睛死盯著車上的那個人。

只有坐上那個位子,他才能活下去。

像個人一樣的活下去。

否則他和那些貨物沒有什麽分別,永遠任人宰割,關住“貨物”的事籠子,但這個基地又何嘗不是籠子,關住了他們這些沒有戴上鐐銬的人。

男孩目不轉睛的看著那輛車和車隊駛出基地。

“看什麽呢?”掛著一塊破布的女人搖搖晃晃地從小巷子裏走出來,她揉了把亂成雞窩的頭發,從胸口掏出一塊不知道被嚼過多少次的口香糖,塞進嘴裏以後她嬉笑著說,“掙到吃的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