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陽光正盛,張子蘭邁出這名為超市的房子時踉蹌了一下,他差點摔倒,幸好旁邊的“導購”拉了他一把,才堪堪叫他沒有臉先著地。

門外的人群依舊沒有散去,他才剛出門,就聽人群傳來喊聲:“小郎君!裏頭如何?可有妖魔鬼怪?”

張子蘭知道此人是在打趣自己,他哼了一聲,並不仔細回話,只從馮玲手中接過購物籃,朝台階下的人喊道:“店家說了,家資不豐可別進這扇門,你是眼紅本公子進得去,你若想知道裏頭如何,不如自己進去瞧瞧。”

話畢,他提著墜胳膊的購物籃,一搖一擺的下了台階。

圍觀的人也都知道他是張家公子,因此並不為他的話生氣,畢竟世家公子嘛,傲一些,狂一些似乎才正常。

張子蘭從人群中擠出去,小聲嘟囔:“早知道就把阿善帶上了。”

他嘟囔完了才想起來——家裏人是不許他出來的,他這次出來還是讓阿善攔住了其他仆從。

帶著這麽多東西,也不好翻墻回去,況且出來時鬧出了那麽大的動靜,他爹娘就算是瞎子聾子,過了這麽久也該知道了。

張子蘭嘆了口氣,看了眼籃子裏的酒瓶,又覺得他帶這麽多東西回去,應當是不會挨揍的。

就算挨揍,應該也不至於明天下不了地。

他提著一籃酒,走幾步就要歇一歇,還不容易走到自家門前,這才把籃子放到地上,沖門內喊道:“李伯!開門!你家公子回來了!”

喊完以後,張子蘭就一屁股坐到台階上,他又看了一眼籃子。

除了酒以外,他還買了些從未見過的東西,比如夜光珠——導購說著夜光珠只要白日放在陽光下,夜裏就會自己發光,幽幽熒光,雖然不能將室內照得亮如白晝,但別有一番風味。

幾乎導購介紹什麽他便買什麽。

以防他爹娘罵他,他還捏著鼻子買了“作業本”和鋼筆。

張子蘭平生最恨的便是讀書刻字,作為世家子弟,什麽都能懈怠,唯獨讀書不能,他的手因為在竹簡木板上刻字,從小到大不知受了多少次傷,常常都有細小傷口。

且無論竹簡還是木板,都需要用力氣才能刻字,他常常刻字的兩根手指都生了繭子,甚至有些變形,張子蘭頗為愛美,時下男子沒有條件的便罷了,但凡有些條件的,頭冠組玉等等都要配齊。

無論男女都尚美,且對美的崇尚五花八門。

張子蘭崇尚的就是文弱之美,身體不能粗壯,要修長,皮膚要白,絕不能曬黑,走路的儀態也要美。

他們家都是這個審美,父母兄弟姐妹,出門幾乎都要打傘,他的小妹妹甚至捂出了一身雪白的皮膚,頭發養的極好,漆黑的發,雪白的膚,殷紅的唇,哪怕她還不足十歲,都已經有無數世家上門求娶了。

張子蘭看著鋼筆,以為這也是刻筆,刻筆雖然也是筆,但其實是刀。

他們雖然也用毛筆寫字,但毛筆只能在絹布上長久保存,若是在竹簡上,很快就會因為卷起攤開的動作褪去墨色,所以即便用毛筆寫了,為了能保存,都得再刻一次。

只是那本子他看不懂。

“導購”不許他問,他便沒問,如今還是搞不清楚本子究竟是什麽,紙又是什麽。

身後傳來了開門聲,張子蘭站起來,他邊轉頭邊不耐煩地說:“怎麽這麽慢?!李伯,你是不是又去廚房偷吃了?”

他話落音的時候正好轉完了頭,映入眼簾的不是李伯那張老邁慈和的臉,而是一張怒氣沖沖板正的一張臉。

張子蘭立刻慫起了肩膀,小聲喊道:“爹……”

“你還知道我是你爹?!”張深看著自己的兒子,強壓著情緒,他沖張子蘭說,“進來。”

張子蘭知道自己在劫難逃,只能小心翼翼的提起籃子,跟著他爹往裏走。

守在門口的李伯在張子蘭經過時張開嘴,無聲地說:“求求饒。”

張子蘭哭喪著臉點頭。

“去祠堂。”張深的臉色黑得能滴出水來。

張子蘭只能乖乖走去祠堂,他在外頭敢擺趙家子的款,回了家,他這個趙家子便不值錢了。

“你還提著東西!”張深終於忍不住罵道,“你知不知道昨日發生了什麽?!你知不知道君上如今正在整頓政務,張榕是被抓回來的!”

張子蘭愣了愣,他知道張榕,但其實親緣關系已經遠了。

他家是張家旁支,百年前只能在邊關苦哈哈的過日子,是世代打拼,才從邊關回了王都。

家裏人出門也從不自稱鄭姓張氏,只說是張氏。

他們都不想和主支扯上關系,一旦扯上,主支又會變成他們的主人。

張子蘭把手裏的東西忘了,立刻說:“又沒人知道我們和他們是一支,就算知道了,分了這麽多年,難道還能合回去嗎?有好處的時候沒我們的事,惹了事自然也跟我們無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