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 小媽(11)

燭光昏昏,將室內籠罩出一種經轉百年歷史油畫的感覺。鮮艷的地方已經褪色,卻仍然泛出有別於其它地方的昏黃明艷。

腐朽的味道在莊園的角落裏蔓延著,最終也會延襲到居住其中的人身上。色彩變成了可以流動的長河,將人裹卷其中,也一並添上了陳腐之氣。

然而在這片無可挽回的頹敗中,始終有一抹無比鮮亮的存在。如烈火,如玫瑰,傲然盛放著,吸引你去注意。

郝宿注意到了,他走向了對方,並伸手將鮮亮撈起。

流光溢彩般,光影會從他的指縫裏溜走,可範情不會。

那明金色的發,柔軟的手,還有漂亮的臉龐。統統都以一種主動的姿態飛到了他的手裏,眷念著。

雛燕一般,還會用羽毛來蹭人。

範情將腦袋乖順地擱在郝宿的掌心,這一刻,籠中的鳥兒換了一個。

嬌小美麗的金絲雀親手為自己打造出了一個華麗的囚籠,並心甘情願將自己關住了。

順滑的金發堪堪滑過郝宿的手指,留下一抹淡淡清香。

範情連洗浴用品都無比奢侈,他的身上和衣服上永遠有一股暗香浮動。郝宿聞過許多回,但他覺得自己聞到的並不單單是那些外物的附加。

他能聞到獨屬於範情本身的沁香,草木般自然。

眼下也是如此,整個人都是脆弱易折的姿態,偏偏在他的指尖處不設防備地振翅。

手掌稍微在臉頰上撫.弄.了一下,立刻就引起大.片肌.膚泛紅不止。

範情是很喜歡被郝宿觸碰的,但過往的視角裏,都是郝宿的“不得已”。哪怕是之前幾回,他也是受制於他。

不像現在,人真正得到了自主。也由此,行動的意味就發生了變化。

他們同樣是被教義約束,甚至郝宿身上的執行官袍服還沒有脫下。

他應該是禮教最忠實的維護者,剛正不阿的衛道者,謹防一切人類發生罪惡,與惡念糾.纏。可也正是他,帶著範情一起率先將教義打碎著。

郝宿看上去不像是執行官,光影朦朧下,更像是操縱惡念的魔鬼。

即便如此,範情也還是為此深深著迷著。甚至,他的靈魂都在為對方共振,戰栗不斷。

“郝……宿……”

範情坐在那裏,仰著頭,被俯視著。

這種樣子使得他有一種完全地聽從感,惡毒的小媽終於被年輕的繼子抓到了把柄,日日夜夜,囚困在牢籠當中,不得見到半分天光。

他喪失了所有的自主權,只能全副著地,被外人眼中英明神武,清直雅然的繼子一時興起地玩.弄。

夜深人靜的時候,那位高高在上的執行官就會摘下道貌岸然的面具,湧出諸般惡態。

他們還在郝宿的房間裏,一站一坐,郝宿保持著略微彎身的模樣,在燭影當中近距離地看著範情臉上的浮紅。

下午五點是夕陽最美的時候,夕照當中,一切都被鍍上了遲朽的衰頹色彩。然而正是這種無能的追逝,才愈會打動人的心扉。

郝宿不去理範情的呼喊,目光中泛出柔柔的光澤。他看待範情的眼神簡直太犯規了,好似在看著什麽世所珍貴的寶物。

當你注視的時候,能夠明明白白地感覺到他的那份心意。

他的確是在愛著他的。

然而他的舉止又如兩人先前商定好的,純粹的褻.玩。

這種反差讓人思考無能,範情變成了一件鈍器,他的所有尖銳都消失了。

盤攥著,似一顆圓滾滾的珠子。一旦被郝宿攏在掌心,就會來回地滾動,將四面八方都沾染上對方的味道。

割裂感被郝宿拿.捏.得恰到好處,不僅不會使人覺得突兀,反而還有一種理應如此的感覺。

範情直接就在郝宿的目光中被看得動了情,他本身就是極容易的,何況郝宿還有意如此。

“郝……”

他又叫了他一聲,但舌.頭很快就被一根手指壓住了。不帶特殊色彩的,僅僅是為了阻止範情的聲音。

人被礙著,又是以這種方法,難免會覺得窘迫。

範情卻不抵不動,眼睛也不眨地盯著人,禁不住了才稍微咽咽口水。這樣的舉動很容易造成一種他會將郝宿的手指也一並咽下去的錯覺,然而並不會,指腹只會在舌.根處受到險險迫意,很快又消失。

“要不要看夕陽?”

郝宿房間的窗戶處有能夠倚身的窗台,站在那裏,能夠將夕陽下的莊園盡收眼底。

說完,手就被他拿了出來,牽著一線細絲。

只他沒讓範情回答,手就又送了回去。

這回更過分了,壓的勁也多。

“嗯?”

笑眯眯的,以一種鑒賞的目光看著被自己打造出來的畫作。

油彩調得不勻,以至於從畫布上.溢.出.了不少。

範情的眼尾被畫筆暈染,下唇亦是如此。

畫家應該是用了最新鮮的花糅合而成的顏料,才將畫布添上了諸般美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