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卯時剛到,江雲康就醒了,這是原主的生物鐘。

初夏的清晨,還帶了絲絲涼意,江雲康披了一件褐色長衣,便開始讀書。

雖說有過一次讀書經驗,但現代文和古代文還是有區別,就算江雲康很適合讀書,也需要一些時間來溫習功課。

書房裏響起讀書聲,院子裏的下人也開始忙碌起來。

今日是大爺去翰林院報道的日子,三房的下人也希望自家主子能有這一日,聽到三爺開始讀書,掃地的手腳都不由麻利一點。

天邊翻起一抹魚肚白時,江雲康帶著書硯出府了。

“三爺,您今日不等四爺了嗎?”書硯搬來腳凳道。

江雲康踏著腳蹬上馬車,反問書硯,“昨日他擺了我一道,我也擺了他一道,四弟雖然小心思多,但多得很表面,他做不到翻了臉還來噓寒問暖。怎麽說,他也得氣幾日。不早了,你快些啟程吧,今日按我說的,往木須先生的居所那邊走。”

往木須先生那繞路,得多花上一刻鐘的腳程。江雲康掐著木須先生出門的時間去,自然是為了能在木須先生面前多露面,若是今日錯過也沒事,日子還長,總能不時見到。

馬蹄聲“踏踏”駛過清晨寂靜的街道,路上行人寥寥,偶爾才有個把菜農挑著擔子穿街而過。

江雲康一直盯著街道看,他剛穿來沒多久,對大部分事物都有好奇。

遠遠地能看到木須先生的居所時,便讓書硯慢一些,因為木府門口還沒看到馬車,想來今日來早了一些。

就在江雲康惋惜今日要錯過時,木府門口,突然踉蹌跑出一位青年,差點撞上江家馬車。

“籲!”書硯勒緊韁繩,盡管馬車駛得慢,但馬車裏的江雲康還是往後撞了下。

不等主仆二人反應過來,木須先生緊接著就出現了。

“你個渾小子,再說什麽去充軍的話,信不信我替你父親打斷你的腿?”木須白須飛揚,怒指侄兒,老臉漲紅。

木疆看著二十出頭,皮膚偏黑,五官硬朗,他看著伯父倔強道,“人各有志,又不是誰都能讀聖賢書,我就不是個讀書的料。您壓著我讀了許多年,也就中了個秀才而已。”

一邊說,木疆一邊往後退,這次真撞到身後的馬車了。

伯侄兩個一起朝馬車看來,江雲康本是想在木須先生跟前認個臉熟,不曾想會聽到木家的八卦,尷尬地從馬車上下來道,“先生安好。”

木須教書多年,大風大浪都見過,唯獨家事上還是頭一回被學生撞見,面色有些繃緊,只和江雲康點點頭。

木疆也知道再吵不好看,拔腿往遠處跑了,看的木須氣得胸悶跺腳。

江雲康見今日不是說話的好時機,再次和木須先生拱手行禮,打算要上馬車時,書硯卻說馬兒方才受到驚嚇,把馬車的韁繩扯裂了一截。

他的馬車,今日不能用了。

門口的木須聽到這話,面色一頓,讓江雲康等一會。

大約一刻鐘後,木家的馬車被牽了出來,江雲康和木須先生一塊上了馬車。

等坐下時,江雲康察覺到木須先生一直在看他,猶豫片刻,主動道,“先生可是有話要說?”

“方才你都看到了吧?”木須問。

江雲康點頭說是。

“我膝下無子,弟弟英年早逝,只留下這麽一個侄兒。”這種話本來不適合和江雲康說,但大清早就吃了一肚子氣,憑他再沉穩,也忍不住想吐槽一二,“說來不怕你笑話,我教書多年,卻教不好自己的侄兒。他打小就愛舞槍弄棒,早些年還跟著武教頭偷偷習武,後來被我發現了,才拘在家中讀書。從那以後啊,那渾小子就時常惹我生氣。”

本朝文人地位極高,武將常被文人看不上。木須桃李滿天下,自然也希望木家子弟能金榜題名,而不是去習武充軍。

但隨著木疆長大,特別是木疆這次春闈落榜後,再次提出要充軍,和木須爭吵也就越頻繁。前些天木疆醉酒和人打進衙門,最後還是江雲帆出面,才把木疆保出來。

所謂家家都有本難念的經,木家也不例外。

江雲康抿唇思索,木須先生現在不過情緒上來,才多說兩句。若是他插話指手畫腳,只會引起不好的觀感。

“其實我挺羨慕木兄弟,他有您這樣一位操心愛他的伯父,很是幸運。”江雲康沒接木須話裏的矛盾,而是感嘆一句。

木須哈哈笑了出來,“你大哥給我看你的文章時,說你是幾兄弟裏最老實本分的,今日再看,倒不是這回事了。”

江雲康微微愣住,突然有些緊張,努力回憶自己哪裏說錯了。

“不過,你懂得避重就輕,這很好。”木須捋著胡子,不再糾結侄兒的倔強,而是好奇道,“但如果你是老夫,你會如何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