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第2/2頁)

堂屋外頭想起燈油還沒添,正準備進來添的林真望著雖然比同齡的孩子壯實,但始終才七歲的顧栓子,心頭有些憋悶。

在原身的記憶裏,對這個繼子最大最多的印象就是三個字,絆腳石。

顧大很疼愛這個兒子,去山上就扛在肩上背在背上,到鎮裏就帶這樣帶那樣,更別說在家裏頭的時候,栓子栓子的叫得那個親熱法,恨得原身直咬被子。

原身很多次在顧大面前給顧栓子上眼藥,說他野得很,一天不是追雞攆狗就是這邊打架那邊打架,一刻鐘都坐不住。

而且每次說完這些話,他還要一臉嬌羞地撫摸著自己的肚子,跟顧大求歡,說要是咱們兩個的孩子,肯定很乖。

偏偏顧大一點都不在意,還說這就是他的種,他小時候也這樣。

可以說,顧大在原身這兒可能不是個好丈夫,但一定是個好父親。

他疼顧栓子疼得跟眼珠子一樣。

望著那口漆黑的大棺材和眼睛都抹得紅紅的,還是擦不幹凈眼淚的顧栓子,林真識趣地轉身回屋。

燈油過會兒再添也行。

第二天天還沒亮,村子裏的人揪來幫忙了。

村裏的規矩,哪家有喪事全村上下都要來幫忙,主人家就負責兩頓夥食和酒水,到了擡棺材上山那天才能擡得上去。

不然就憑幾個人,又是挖墳又是擡棺材,根本弄不上去。

林真剛靠在床柱子上眯了眯眼睛,一個五十來歲的大娘推了推他的肩膀:“哎呦我說顧家的,你怎麽還睡得著啊,這菜啊肉啊的都還沒張羅呢。”

林真揉揉眼睛:“昨天晚上我清了一下,高粱還有四鬥,白米還有一鬥半,今天中午和下午的飯沒問題。”

“至於菜色那邊,炒一盤肉絲萵筍,一盤白菜,再有個豬雜碎,一盆白菜豆腐湯就行。明天的菜中午差人去買,礙不了事兒。”

大娘被他噼裏啪啦的話砸得滿頭包:“你這……還沒跟我們做菜的商量呢……”

“大娘,商不商量也是這個數,廚房裏也只有這些東西。”

邊說,林真邊從枕頭下面拿出一個本子:“該買的該補的我都記在上面了,我先跟大娘去廚房說一聲,然後找人去鎮上采買東西。”

大娘跟在後頭,看著那個用線訂起來的小本子:“你還識字呢?”

林真腳步一頓:“從前我家那口子教的,村裏人都知道,他運氣好,得了鎮上人的青眼,認得幾本書。”

“也是,顧大識字。”大娘望著林真,撇了撇嘴。

村子裏沒人不知道顧大,又有錢又舍得用錢,平日裏走上走下的都叫得親熱,就盼著從他指頭縫裏落點東西到自己手裏。

而對林真,大家表面上叫一句顧家的,其實沒少在背後編排他,吐他的口水。

瞧他那個招男人的浪蕩樣兒,也就仗著長著那張臉才能嫁給顧大,不然一個蛋都下不了,被前頭男人休的破鞋,送人都不要。

時間還早,但來的人不少,除了幾個拉桌子板凳的,都三三兩兩地聚成小堆。

林真從屋裏出來,不少人的目光都落在他身上。

特別是那些有歪心思的男人。

林真長得實在是好,一張瓜子小臉,眉毛長長彎彎的,鼻子秀挺,嘴唇有點肉肉的,別說在這村裏頭,就是經常去鎮上的男人都沒看過這麽標志的。

更別說他天天捂在家裏頭,皮膚又白又潤,瞧著就叫人想摸一摸掐一掐,看看能不能掐出水來。

林真目不斜視地穿過人群,走到張羅飯食的七八個中年女人堆裏:“張大娘羅大娘徐大娘,昨天晚上我合計了一下,今天中午和下午的飯都沒問題,三個菜一個湯,都是能做出來的。”

“至於明天的菜和高粱大米,我待會兒就叫人買來,不會誤了明天的事兒。”

幾個中年女人一時沉默下來,自從顧大死,林真就沒管過事,吃什麽做什麽都是她們幾個張羅,林真只管拿錢,這裏面有多少貓膩她們自己清楚。

突然之間林真算得這麽清楚了,裏面有些事她們就不好動了。

被叫做羅大娘的那個中年婦人一臉天塌下來的表情:“顧家的你沒做過這些事,不知道裏頭的損耗,要我說還是和先前一樣最好,我們這幾個老骨頭累就累點,總要把事給你辦得妥妥貼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