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第4/5頁)

紀新雪雙手抱臂沉默半晌,突然大步走向拔步床,毫無預兆的掀開床帳。

最近的這次鬼門關之行讓祁柏軒的發間多了抹銀白,比從前更加顯老,起色卻明顯的變好,起碼不再是被酒色掏空的模樣。

此時他正抱著錦被笑得眉眼彎彎,仿佛聽到能愉悅身心的笑話。

紀新雪目光定定的凝視祁柏軒,眉宇間皆是認真,“你最好沒有說謊。”

否則無論是祁柏軒,還是楚清玖,都要為此付出代價。

正在門外的虞珩放下手,側頭打量跟在他身後的楚清玖,眼底的深沉非但沒有減少,反而越來越濃郁。

可憐楚清玖連大氣都不敢喘,恨不得在腦門刻個‘冤’字。

三清祖師在上,他怎麽敢不自量力的與郡王相比?

就連大郎和女郎,也是他的主子。

他只是命好,在六郎最有耐心的時候剛好出現在六郎面前而已。

若是……若是他在六郎沉迷酒色的時候出現,今日未必還能有幸跟在六郎身邊。

紀新雪出門時,楚清玖已經自覺的跪下,恨不得能縮成鵪鶉,沒有任何存在感。虞珩的目光仍舊聚集在楚清玖身上,眼底卻不是厭惡,是連紀新雪都看不懂的復雜。

他低頭對楚清玖道,“你去給祁鴻臚倒杯溫水。”

楚清玖小心翼翼的擡起頭偷覷虞珩的臉色,見虞珩沒有阻止,一氣呵成的從地上爬起來朝房內跑去,速度快得像是正在被餓狼追逐的兔子。

紀新雪搖了搖頭,自然而然的和虞珩十指相握,問道,“你要不要進去看看他?”

虞珩直接帶著紀新雪轉身,毫不留戀的離開。

他們回到暫住的小院,散漫的圍著院中的榆樹閑逛,誰都沒提回房休息的事。

“楚清玖不像我。”虞珩突然開口,“他更像阿娘,尤其是膽小的時候,眉宇間不自覺流露出的嬌憨最像阿娘。但他們不一樣,絕不會有人認錯。”

紀新雪似懂非懂的點頭。

當然不一樣。

一個是背靠安國公主府的襄臨郡主,一個是靠祁柏軒的善心立足的商戶之子。即使是害怕的時候,底氣也截然不同。

如果祁柏軒是將楚清玖當成魯國公主的替身……

嘖,真渣。

然而渣的不是虞珩,他雖然替魯國公主不值,但不會越過虞珩幹預祁柏軒和楚清玖。

虞珩在足成年壯漢腰粗的榆樹前停下腳步,緊緊抱住紀新雪,悶聲道,“他記恨我不讓他死,所以故意不肯說清楚那個人的來歷。”

紀新雪還沒想好如何開口,頸側已經響起冷笑,“從前我想做什麽的時候,他也沒讓我如願,我憑什麽輕易讓他如願?”

青翠的樹葉順著春風落下,尚未落穩,便被骨結分明的手指摘入手中。

紀新雪輕輕拍在虞珩背心,突然想到鐘淑妃。

近日諸事繁忙,他已經很久沒去莊子看望她。

也許應該在長安挑選個足夠方便,也足夠大,起碼能裝得下鐘淑妃那些寵物的宅子。

紀新雪和虞珩都不認床,只要對方在身邊,哪怕是草席也能沉眠。

長平帝體恤他們辛苦,默認他們這個月不必去大朝會和小朝會。前日睡得晚的兩個人,理所當然的睡到日上三竿被嚎喪的聲音吵醒。

英國公夫人,逝世了。

紀新雪又往虞珩懷裏拱了拱,終究還是沒能藏住耳朵。

他捏著眉心坐起來,完全無法與外面的哭聲共情。不僅不傷心,甚至有便秘突然通暢的錯覺。

終於……

半個時辰之後,紀新雪在祁株口中得知導致祁柏軒‘謊報軍情’的原因。

昨日英國公去崔太師府做客,祁柏枝匆匆趕到崔太師府,不僅沒能叫回英國公,反而順勢留在崔太師府,始終沒有回來。

宜筠郡主和鄭氏都不願意惹麻煩,一個回娘家,一個裝病,對英國公夫人不聞不問。

仆人既不敢貿然打擾明顯不正常的英國公夫人,也不敢請祁柏軒去看望英國公夫人。

所以英國公夫人狼狽的趕到書房後,始終孤零零的呆在那裏,只有仆人會按時按點,隔窗問她是否要用膳用藥。

仆人怕被遷怒,只問三次。

如果英國公夫人沒有應答,他們就不會再問。

從昨日拖到今日,仆人委實沒有理由再繼續拖延。

他們擔心以英國公夫人的身體情況,整日沒有用膳吃藥,病情會惡化,不得不硬著頭皮推開書房大門。

然後他們就看到已經涼透,死不瞑目盯著房門的英國公夫人。

“他們說夫人的眼睛幾乎瞪出眼眶,臉上還有血淚的痕跡,想來走的時候極不甘心。”祁株紅腫的眼眶中不見眼淚,滿是嘆息。

即使是尋常人家的老太太,也不會在久病去世的時候如此不體面。

紀新雪搓了搓手臂,下意識的環顧四周,忽然被熟悉的溫熱從後攬入懷中,繼而是令人安心的聲音。